第二天一早，郑峰把宋越送回学校，马不停蹄赶回了警局。吴婧也早就到了队里，两人打了个照面，心照不宣进了办公室。
“怎么样？人呢？”
吴婧接杯热水，回道：“已经传唤了，估计等会儿就能到局里。”
“嫌疑人那边怎么样？”
吴婧：“一切正常。做完笔录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这会儿估计还没睡醒。”
郑峰冷哼：“他心态挺好，绑架未遂还睡得着觉。”
吴婧耸耸肩——嫌疑人游手好闲惯了，警局几进几出，早就练就了没皮没脸的本事。
这时，“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一个警员推开门报告：“郑队，人来了。”
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
郑峰：“知道了。”
他拿起桌上的资料，对着吴婧点头：“走吧，去会会这个于二公子。”
审讯室内，郑峰打开摄像录音设备，对面椅子上的男人一直垂着头，进来人也不在意，一心专注盯着自己的脚尖。
吴婧敲敲桌子：“于宸翊。”
对方终于抬起头，声音很低地应了声。
吴婧：“知道我们为什么传唤你吗？”
男人看起来昨晚没睡好，脸色憔悴，闻言，也不吭声，只短促地摇了下头。
“昨天晚上九点以后，你在哪里？”
“一直在家。”
“有证人吗？”
“我哥，保姆，都在。”
吴婧把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问：“上面的人认识吗？”
于宸翊抬眼看了过去，过了很久，才艰难地移开视线，仍旧只是摇头。
郑峰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伸出手指了指照片上的人，稳声道：“这个人，昨天晚上跑到D大里面绑架学生……”
说着，他似乎觉得太好笑，嘴角溢出几声冷笑。
“你不认识他吗？”
“嫌疑人被抓获后，指认你，是绑架案的幕后主手。”
“说说吧，为什么绑架宋越？”
于宸翊还是沉默不语，大有一直装聋作哑下去的打算。
吴婧冷声提醒：“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定罪。这些通话记录眼熟吗？你请的私家侦探已经承认了，你指示他对宋越进行了长时间的跟踪。”
“为什么跟踪宋越？”
对方目光在打印的资料上一瞥即过，还是不打算开口。
郑峰敏锐地察觉出他一瞬间紧绷的神情，正要乘胜追击，审讯室的门却被人重重推开。
吴婧皱眉看过去，审讯期间被打断是大忌，谁会突然过来？
来人是一名实习刑警，他自然清楚自己行为不妥，队长和副队明显生了气。年轻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在心里疯狂埋怨：实习生的命也是命……
他胆战心惊地走到郑峰身边，低声道：“郑队，局长请您过去。”
郑峰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于宸翊，对方听到了实习生的低语，神态立刻放松下来。
郑峰忍住发火的冲动，没管身边的人，继续审问：
“是你指示的吗？”
于宸翊慢慢悠悠坐直身体，双手交握，直直对上郑峰的眼睛，片刻后，他轻声一笑：“我的确让私家侦探调查过宋越，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您说我绑架他……太冤枉了。”
“您有证据吗？”
吴婧气极：“你……”
郑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于宸翊并不躲闪，目光坦荡地与他对视。
“吴婧，你继续，问清楚于二公子到底是怎么‘跟踪’别人的。”
言毕，郑峰站起身，知道再也问不出更深的东西，他语气平静，询问实习生：“局长在哪？”
罗旭办完事刚回来，离得很远，就看见郑峰正步履匆匆下楼，大步流星地朝局长办公室赶去，心里不免纳闷，这么快就审完了？
罗旭心情复杂地夹着档案小跑过去，叫住了闷着头只顾往前走的人。
“你审完了？”
郑峰摇头，他周身气压太低，任谁都能看出来情况不妙。
罗旭也不傻，看他打算去哪就知道怎么回事，长叹了口气：“正好，我正打算去审讯室找你。”
“嫌疑人刚刚改了自己的口供，否认自己是受人指……”
恰在此时，办公室里走出来两个人，言语间相谈甚欢。
罗旭住了嘴，除了局长，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都认识。
“关局长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回头我们再好好……”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于淞一偏过头，似有若无地上下打量起来。几秒后，他清楚了对方身份，扬起嘴角，径直走到郑峰面前，伸出手：
“这就是郑队长吧？久仰大名。”
郑峰淡淡瞥了眼对方的手，并无动作。
关局也跟着走过来，笑着打了个圆场：“于董太客气了，不过小郑最近为案子焦头烂额，您看，反应都迟钝成什么样了。”
于淞一并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跟着笑起来：“理解，刑侦队太忙。我弟弟不懂事，劳烦您多费心了，只是……这么小的事，还用不着刑警大队长亲自调查吧？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关局朗声道：“小宸是配合调查走了一下程序，等调查清楚，会尽快把人送回家的，您不用担心。”
于淞一这才真情实意地笑起来：“真是麻烦关局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那咱们改天再叙。”
关局忙点头，连说了几声好。
人刚走，关局指了指郑峰，转身进了办公室：“跟我进来。”
罗旭拍了拍郑峰的肩：“不要冲动，跟局长有话好好说。”
门一关，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饮水机的水流声，关局倒了杯热茶，自顾自地坐到办公椅上。茶水太烫，他吹了吹茶沫，轻品一口，看向站在屋中间的人：
“尽快把于宸翊的案子移交出去。”
郑峰不卑不亢地陈述事实：“他指使绑架未遂。”
关局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他没有那个胆子，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学生罢了。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情，闹着玩，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郑峰只是重复：“他指使绑架未遂。”
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溢出来，在红木桌上留下了一条蜿蜒的水痕，关局冷哼一声，严声问：“你有证据吗？”
郑峰不答。
关局站起身，手撑桌边，直直盯着面前的年轻人：“没有证据，屁都不是。”
“你以为我不想查？你以为我不想抓？”
“单是一个万裕文，我顶了上头多少压力让你去查！重新推翻旧案，说起来容易，这里面多少利益牵扯，你不清楚？你以为你调查的只是一个万裕文？不说谁让他升官发财，就连车祸案的所有涉案人员都要重新调查，就连你师父，人都死了，也要查！”
室内死寂，只余关局沉重的呼吸声。郑峰来时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可站在这里，他才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反驳不了一句。
即便将来有一天他们找到当年车祸案的真凶，即便有人花了十年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即便他们能让车祸案的相关人员落网，也没有人能把所有有利益输送的人绳之以法。
关局明白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重了，低声劝慰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一个万裕文倒下了，这么多单位，这么多领导，还有多少害群之马，我们能查出来吗？这是我们该负责的事情吗？”
“单是小小的一个于二公子，我这一上午，办公室的电话就没停过。自从重查旧案起，所有人都在盯着分局，就等着我们出错。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车祸案的真相，其余都是次要的事情，你就别再自找麻烦！”
“尽快把于宸翊放了！”
……
别墅里灯火通明，葛姨一边在厨房收拾，一边留心听着屋里面的动静。于淞一回来的时候脸色差的要命，不知道老二又怎么惹他生气了。
书房内，于淞一脱下西装，松了松领带。如果不是于宸翊的朋友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弟弟已经被警察请去喝茶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交代给你的正事办好了吗？”
“嗯？”
“你是不是疯了？”
于淞一没有客气，下了死手，对方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于宸翊的嘴角破了，口腔里漫出生锈的血腥味，他却出奇地固执，一声不吭，不肯低头认错。
于淞气极反笑，连说了几声好：“你现在是长本事了，有能耐了，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能把自己从警察局捞出来？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在监狱里蹲着了，你真的是疯了！”
“为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于宸翊低着头，还是不答，从收到警察传唤至今，他始终觉得像在梦里。
书桌上的电话铃声不知疲倦地响了又响，于淞一额头青筋猛跳，看于宸翊没有一丝悔改之意，他压住心头的火气，指了指门外：“滚出去！”
“从今天开始，你的卡，车钥匙，全部交给我。再胡作非为一次，我保证，没有人会再管你的死活，到时候要坐牢你就乖乖滚进去！”
于宸翊攥了攥手心，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葛姨从厨房出来，看见他红肿得厉害的脸，惊呼一声，连忙回到厨房拿冰块。
可等她再次出来，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于宸翊沉默地进了卧室，室内窗帘一直拉着，外面天色大亮，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床头柜上的一隅闪着细微的光芒。
他怔怔地望着那处光亮，伤口隐隐发痛，心口更像被戳了个口子，漫出陈年累积的疼。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生日礼物。
谈乔送给他的。
可是只有他知道，看似完美无缺的水晶球，玻璃罩上缺了好几块玻璃碎片。他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剩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后面写得不太好，重新修了一下~
比心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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