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顾瑾，也不免为两个舍友捏了把汗。
而且他余光瞄了眼身旁，正主“花瓶教练”到了眼前，罪恶的肇事人还毫无察觉。
“你姐找你说打不通电话，我正好顺路过来帮她看一眼。”
还好，时夕像是没听到什么，淡红的唇角舒展得清美自然。
“怎么回事？”
“手机落在屋子里了。”顾瑾舒了口气。
要不然他两个舍友过来突袭，他也不至于不提前知情。
“顾郢找我什么事？”
“她周五下午的车回穗城。”
“这么快回来？”顾瑾还以为她能忙到年前。
时夕指尖灵活地在手机上和顾郢敲了两句，才抬过头。
“问你什么时候放假？”
“按校历还有半个月，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闻言，旁边舍友一脸疑惑地看向顾瑾。
他们正被毕设的开题报告日夜拷打，到顾瑾这儿已经人身自由了？
“不对啊，你开题报告呢？”
舍友一号低声凑近。
顾瑾：“中期报告前两个星期都交上去了，你们还在开题吗？”
被当场卷成渣渣的舍友顿时满面惊恐。
街道外，夕阳微暖，渐渐落在斑马线上。
六点一过，宠物中心准时熄了门灯，顾瑾和晚班的护士摆摆手，抱着猫推门而出。
南方几年也见不到银装素裹，但穷冬的空气里仿佛卷着清幽的冰雪气，一洗沉倦。
“那......一会儿还去不去网吧了？”舍友们面面相觑，拿捏不准。
“下次再说，我姐找我，我吃个饭回去拿手机。”顾瑾一改主意，把豆丁塞回两人带来的猫包里。
来抱大腿的舍友没想到腿跑得这么快，五点才来，六点就要走。
“一起吃个晚饭？”
冬日晚风里，时夕呼了口白汽，轻声一提。
两人眼前骤然明亮。
“好。”
还没发表意见的顾瑾挑了挑眉，利落的双肩无可奈何地一怂。
他，莫得选择。
茶餐厅里，四人一猫依次落座。
得知时夕也是联盟玩家，初时相遇还显生疏木讷的气氛转眼间拉近不少。
从野区厮杀畅聊到老生常谈的版本ad生态，游戏理解堪忧的电竞社扛把子侃侃而谈，像是戏台上插满大旗的老将军。
顾瑾低压的眉一直没懈开，生怕两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拿某位教练的风评说事，刺痛了人家过往。
店面角落，二对二的四人桌台不大，顺理成章地他和时夕坐一侧，两位舍友坐对面。
往日就你推我搡的大老爷们挤一挤倒无所谓，他和时夕就全然是另一回事。
小桌位置，再加上饭点茶餐厅那堪比网红店的人流量，小小一张硬皮卡座，顾瑾一米八的个子努力偏安一隅。
在对面的舍友看起来，像是大圣给唐僧用金箍棒划的圈就在顾瑾屁股底下，安分异常。
好在学长的猫包隔在中间，带着柔软倒刺的小舌头隔着透明的软胶朝餐桌上的琳琅美味舔去，成了不宽不窄的边界。
顾瑾左手旁，时夕背靠着卡座，纤腰笔直，明眸低垂，咖色大衣铺在身后。
路上随便一挑的茶餐厅，她也没想进来生意这么火热。
大冬天的，冰凉冰凉的奶茶柠茶依旧供不应求，踩着托盘从走道上来回经过。
至于一边的顾瑾——他本人则像个小火炉，暖烘烘散着热气。
怪不得流浪猫都往他身上贴。
据说猫更偏爱体温高的两脚兽，特别是此刻的冬日里。
“您好，各位点的饮品。”
四人点的套餐冷饮很快被一起端上来，三杯奶茶一杯鸳鸯。
座位靠外的时夕把唯一的鸳鸯递到他面前，也要伸手的顾瑾指尖极快地蜷了回来。
在对面看来，像是他被冰凉的杯壁刺了一下。
实际那温烫的指腹几乎是撞上了时夕握住杯身的手背，杯里的鸳鸯翻腾倾倒出角度。
“不好意思。”顾瑾调整好手势，平稳接过杯子。
时夕摇了摇头，没在意。
反而豆丁学长似乎受了某种刺激，嗷呜叫了两声，引得顾瑾从包里取了鱼香小饼干喂它几口，随后再次靠回一旁的侧墙上。
卷成麻花的花哨吸管里，奶茶一点点朝上挤占透明的空腔。
港式拉茶，茶底浓厚，奶味馥郁。
时夕抿了两口，松开吸管。
入口丝滑，只是甜得略显腻人。
她目光转向对面的两人：“刚刚听你们说电竞社比赛的事？”
听见这话，顾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两个倒霉舍友，终究那时说的话还是被时夕听见了。
只是时夕似乎也不在意，又过了两句闲聊，反而偏过头，笑着问顾瑾。
“你怎么不参加？”
“为什么要参加？”
顾瑾看着那幅清美侧脸，没被美色冲昏头脑，反而抛回疑问。
“上次不是见过你打游戏吗，职业二队的上单都能压一头，比赛挑战一下自己？”时夕不太理解。
看起来顾瑾像是嫌麻烦，但之前帮她的时候，却没发现顾家的弟弟有这性子？
“就是，比赛冠军奖金有三万呢，分下来够我们吃......吃好多顿外卖了。”舍友在旁煽风点火。
顾瑾没好气地瞪舍友们一眼：“所以说，为什么活不过第二轮的队伍还想着冠军奖金？”
舍友胸口接连中了两刀。
“是担心赢不了？”时夕若有所觉。
顾瑾眯了眯眼，随后咕咚一口鸳鸯。
“时......教练，那我认真问你个问题。”
他声音很轻，在嘈杂的茶餐厅店里没让对面听见。
“你觉得一个队伍里都是钻石，就算加进我一个王者，能打得过对面五个都是宗师甚至王者的队伍吗？”
时夕侧眸中的眼光顿了顿。
“大概率很难。”
“而且打到后面，不均衡的队伍肯定会出现突破口......”
这也意味着肯定会有人游戏体验不佳，甚至失去融洽的游戏氛围。
时夕忽然理解了顾瑾的意思。
既然知道电竞社在比赛里走不远，索性让他们驻足在自身实力尚且撑得起游戏内容的阶段。
要是真靠一个段位超标的成员背着队伍往前，拉高竞技标准，未必能留下浅尝辄止的美好。
对于5v5的团队竞技比赛而言，哪有那么多一人一城的故事，反而木桶效应是最基层的胜负原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时夕看了眼就在身旁的顾瑾，觉得有些矛盾。
明明还这么年轻，眼光却这么现实。
她摇了摇头：“你哥当年要是这么想，刚上赛场不久就该退役了。”
顾瑾：“折腾了好几年，到最后不还是退役了吗？”
时夕终于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那能一样？顾茗是在LPL第一中路的荣誉中退役的，少说也算是功成身退。
顾瑾接着补刀：“说是无冕之王，也就是到最后也没拿到S赛冠军。”
时夕吸了口凉气，顾瑾对他哥的拆台能力真是第一名，浑身上下匀称好看的身材里藏的八成是反骨。
恐怕顾茗那群黑粉的论调核心被他这个弟弟学去了大半，取其精华，还取其糟粕。
门外，餐厅等候的客人越来越多，叫号的电子声渐渐在嘈杂中组起一丝秩序。
关于电竞社比赛的话题也随着餐点的陆续登台而告一段落。
随着面碗里的一丁见了底，时夕抽起餐巾纸，擦过嘴角沾染的红泽。
“其实可以赢。”
“什么？”
“我说你要是去参加比赛，还是有机会的。”
顾瑾狐疑地看着她，不知这位时教练哪里来的自信。
“没见过队友，怎么能确定他们就不能和你一路走下去呢？”
顾瑾皱眉，隐约感觉她像是想证明些什么。
舍友：“就是，之前顾瑾还说想打职业来着，结果高校联赛都不肯试试。”
“哦，你这么说过？”
时夕又是一阵意外。
她还以为顾瑾对职业赛场毫无兴趣，毕竟如果对他哥那样的传奇标杆都嗤之以鼻，那对这个残酷又多变的圈子又怎么能有好感。
“打职业和这比赛是两回事。”顾瑾摇头，却未否认。
“而且他们电竞社缺的不仅是选手，教练也迷迷糊糊的。”
目前挂名教练的，正是他这两个舍友——钻石晋级赛都要靠请外卖让他代劳的家伙。
时夕看了眼对面的两位卧龙凤雏，又理解顾瑾两分。
“真要冲着赢去，你来当教练？”
顾瑾丝毫不慌，把问题抛回去。
时夕没有答应的理由，那他也没有答应的角度。
“为什么不呢？”时夕欣然点头，侧眸一转，大有一笑百媚生的风情。
“真的？”顾瑾难以置信。
一时间，他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但这块石头，或许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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