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苏跟着法医室的一众人赶了过来。
宁旭胤屋内的景象让众人哑然，特别是对黎梦苏来说，看到昔日的同学、朋友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难以接受。
女孩子总是要感性一些，看到李颖婤将万庆瑶从冰箱里捧出来时，眼圈泛红。
易博文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看。”黎梦苏缓了一会才开口“我跟她认识了八年，半年前还在手机上聊过天，后来她没回我信息，我当她是在忙，再加上我工作忙，就没有在意，我以为我们以后还会一起……”
要是她上点心，在万庆瑶没回她信息之后多问一句，或者是给她打个电话，万庆瑶是不是就不用在这个糟糕的环境里被困这么久，不见天日。
如果自己能够多在意一些，庆瑶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去做……
整整半年，她一次都没有想要联系她看看，后面给她发节日祝福什么的，万庆瑶没回她也不在意，她不是一个及格的朋友。
贺以安轻轻叹了口气：“黎副，节哀。”
尸体已经被法医从冰箱里拿了出来，正方形冰块里头夹杂着数不清的发丝和鲜血交杂在一起，看起来异常恐怖。
黎梦苏看不得这样的场景，一想到那是自己的朋友，她便觉得有一团看不清的黑雾笼罩着她，最后捂着脸跑了出去。
痕检那边在厨房忙活，易博文看了一会，又转头看向一边发呆的时俊航：“要不然你也去休息一会？”
到底是自己曾经的同学，易博文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门外，黎梦苏坐在楼梯间最上层的阶梯上，双手捂着脸。
时俊航在她身边坐下。
“这些年，你跟庆瑶联系多吗？”不知道过去多久，时俊航看了眼楼梯间外正在忙碌着的众人，突然开口问。
黎梦苏缓了一会：“不算经常联系，但是也算不上少联系吧，怎么了吗？”
时俊航呼了口气：“我记得庆瑶以前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对吧？”
毕竟离开学校四年多，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问题，需要确认一遍。
黎梦苏点点头，抹了把眼角的泪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属于比较开朗热情的那一派人，梓灵以前性格那么冷的一个人都跟她相处得不错，可想而知她的性格有多好……”
“大学毕业之后庆瑶从事自由职业，日子过得还算安逸，她跟我聊过很多很多，谁曾想突然之间就……”
她真的想不到有谁会这么恨万庆瑶，还对她做出这么狠毒的事情来。
时俊航垂下目光：“我对女生的事情不是很熟悉，能给我仔细说说吗？从大学到现在。”
“你现在是在查庆瑶的案子吗？”黎梦苏看向时俊航，眼睛里带着忧伤和期盼。
这个案子不属于一队，她没办法做太多事，只能将希望放在时俊航身上。
时俊航点了点头。
黎梦苏擦了把眼睛：“好，我都跟你说。”
万庆瑶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走读生，她不住在学校里，据说她家里人在学校附近给她买了一套公寓。
不过万庆瑶并没有因为这些事就跟同学们产生距离感，她还是跟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
黎梦苏沉吟片刻，对时俊航道：“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刚开学的时候，我们那时候不是开班会么，庆瑶她就坐在我旁边，然后笑着推了推我的胳膊说要加个好友。”
女孩脸庞笑容灿烂，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产生苦恼。
黎梦苏那时候才刚上大学，还处在有什么说什么的年纪，于是她问：“你怎么也报了刑事侦查专业？”
这女孩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当警察的，她好像是那种需要备受呵护的花朵。
万庆瑶很诚实地说出真相：“没有办法啊！我是被调剂到这个专业里来的。”
从一开始，万庆瑶就知道自己毕业之后不会当警察，她知道自己吃不了那个苦。
时俊航从来不知道这些，很是意外：“就算被调剂过来，至少她也填了警校的志愿吧。”
要不然再怎么着不可能调剂到警校来，况且考上警大的门槛可不低。
“我也问过她这个问题。”黎梦苏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她跟我说是她家里人希望她读警校，所以她就来了。”
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黎梦苏只是将她听说过的事转述出来。
时俊航又问：“那你有没有接触过庆瑶的家人？”
黎梦苏：“我跟她只能说是普通朋友关系，她还有玩得更好的朋友，我没见过她的家人，也不怎么听她提起过。”
而且万庆瑶其实不经常说起她家里的情况，只是偶尔在问及什么事的时候会提一提。
不过当时班里的同学都猜万庆瑶跟自己家人关系很好，感觉只有关系和睦的家庭才能养出万庆瑶这种性格的人。
说起性格，黎梦苏看向时俊航：“说起来，当初在班里，你和庆瑶是公认性格最好最开朗的两个人。”
但是现在，这两个人一个尸骨早寒，另一个身上好像永远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悲伤，好像已经万念俱灰了的模样。
是命运吗？
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说我，还是继续说庆瑶的事吧。”
时俊航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自己怎么样，反正也没办法改变现状。
“接着说庆瑶吧。”时俊航有意岔开话题“毕业之后，庆瑶都在做些什么？性格有没有什么变化？”
黎梦苏见他神情犯难，也不再执着于提起过去的他，继续说万庆瑶的事。
毕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万庆瑶都跟班里的同学们保持联系。
她以前就很喜欢做手工，时不时就会给自己的朋友们做一些长相独特的小玩意，设计能力也不错。
于是大学一毕业，她就把爱好发展成工作，反正她也不缺钱，纯粹当游戏玩。
以黎梦苏、齐纪晨为首的一众同学们都很捧场，一起逛过万庆瑶的网店。
当年班里的同学们除了一些特别的人员之外，大部分都在警局工作，是同行联系自然少不了，彼此之间还算熟络。
时俊航想了想问道：“宁絮楠，万庆文的未婚妻，你之前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意外的，黎梦苏似乎对宁絮楠的情况还算熟悉“她是庆瑶在网上认识的朋友，都喜欢做手工，后来发现都在御璟，就发展成线下见面，听说万庆文也是通过庆瑶认识的宁絮楠。”
虽然嘴里只说是朋友，但是黎梦苏显然比其他人要更熟悉万庆瑶的情况。
黎梦苏说的好些事都是齐纪晨、易梓灵她们不知道的。
“庆瑶每年同学聚会都有参加，平时不接什么大单的话，也乐意到处飞，出国旅游。”
期间黎梦苏跟万庆瑶断断续续保持着联系，一直到半年前。
黎梦苏悲从心起：“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她明明是警察，却连自己的朋友出了事也没能发现，她这个警察当得一点都不称职。
“我不是一个及格的朋友……”
“人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与其用一个过错不断折磨自己，不如去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易博文已经在楼梯间外站了许久，就等着听他们聊完，等里面的人出来。
时俊航拍了拍黎梦苏的肩膀，起身离开--她还需要缓和的时间，时间能够疗愈她的痛苦。
走出楼梯间，易博文道：“一起回去吗？”
“嗯。”
“你手里案件的资料能不能同步我一份？”时俊航今天才参与到案子里来，其实还什么都不知道。
“好。”
--法医室里
此时刑侦二队所涉案的尸体已经高达六具。
除了那个被一击毙命的服务员之外，其他五位的死因有待调查，凶手依然成谜。
“目前在死者陈默身上发现一枚带花纹的子弹，假陈默何东在公寓被人用数据线勒死，万庆瑶死前遭受过侵犯，宁旭胤和宁絮楠都是死于心脏破裂，除了那位枉死的服务员，其他杀害受害人的凶手依然没有线索，而且没发现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矛盾……”
易博文交给时俊航一份厚重的案件资料，在去法医室的途中，顺便给时俊航普及案子的简要信息。
虽说没查到什么矛盾，但是几名死者却又多多少少都有些说不清的联系。
说话间，人已经到达法医室，实习法医将人领了进去。
李颖婤正在给万庆瑶做缝合，一针一线缝得认真。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一定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变得这么难看。”李颖婤轻声道。
时俊航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
李颖婤有些意外：“她不是你的同学吗？”
时俊航点头。
“那你还能这么淡定？”李颖婤诧异，正来说不是应该难受得偏开头了吗？
时俊航：“难过没有任何用处，我能做的只有把伤害她的人找出来。”
这倒也没错。
不过……
“估计不用找了。”李颖婤头也没抬“万庆瑶的致命伤在头部，有人从正面按压着她的头顶，揪起她的发根把人往地上撞，因为用力过度，万庆瑶头皮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手印。”
一边的实习生递过来几张照片，是万庆瑶头顶的淤青手印。
李颖婤目光紧盯着手里的针：“手印我已经做过鉴证对比，知道是谁的手吗？”
众人心下一沉，都已经有了答案。
易博文：“是宁旭胤。”
李颖婤点点头：“痕检那边应该很快就会给你报告，没意外的话宁旭胤□□并杀害了万庆瑶。”
易博文微微眯眼，低声道“而现在宁旭胤和宁絮楠都死了，是有人在给万庆瑶报仇吗？”
“对了”。李颖婤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宁旭胤和宁絮楠的身上的伤口有点问题，应该不是同一个人造成的。”
宁旭胤和宁絮楠致命伤都在心脏，看起来死状是很像，但是后来李颖婤做了很多对比，发现并不一样。
李颖婤道：“宁旭胤身上的伤口跟宁旭楠深度差不多，甚至宁旭胤伤口深度更长一些。”
男性胸部有肌肉，会比女性硬一些，结果两人的伤口还深一些，也就是说杀死宁旭胤的人力气比杀死宁絮楠的人力气要更大。
这两个人的伤口有一些微妙的区别，不仔细查的话还不一定发现得了。
易博文眉头皱得更深，同样的伤口两个凶手，这个案子好像又变得更加复杂了。
电话铃声响起。
小楚打来电话，让易博文回去一趟，说是有发现。
贺以安一边摇头一边翻看手里的一份资料，见易博他们回来了，便将资料交给他们。
小楚说：“我刚查到，万庆文在五个月前找过一家私人医院做亲子鉴定，他和他那个一岁儿子的亲子鉴定。”
那是家私人医院，保密性很高，小楚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线索查出来。
鉴定报告现在就在易博文手里，鉴定结果那里清晰明了写着：无血缘关系。
易博文意外：“所以那个孩子，并不是万庆文的亲生儿子？”
而万庆文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却什么都没有说，还在几个月之后选择跟宁絮楠结婚。
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
“但是宁絮楠死的时候他的伤心看起来不像假的啊！”贺以安回忆着当时在医院里万庆文的种种表现。
虽说他好像的确不太搭理自己那个儿子，倒是万父万母关心得紧，就想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孙儿。
小楚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为爱献身的小说，猜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万庆文喜欢宁絮楠喜欢得要命，所以即便知道孩子那是自己亲生的，也还是愿意娶宁絮楠，并且抚养那个孩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新婚宴上，心爱的新娘却离奇死亡，万庆文伤心欲绝进了医院。
“……”
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一些。
贺以安第一个表示不相信：“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头顶绿油油的草坪，还心安理得地跟已经出轨的对象结婚？”
这不科学。
小楚摇摇头：“副队你不能这样想，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纯爱战士的，你不能否认他们的付出和牺牲。”
贺以安：“……”
这姑娘！
铁定是鸡汤文学看多了。
都已经魔怔了。
易博文比较淡定，也不加入他们的讨论行列：“真相到底怎么样，得查下去才能知道，光猜没有用。”
小楚和贺以安一致点头。
易博文：“能查到万庆文现在的位置吗？”
得再找万庆文回来聊一聊了。
小楚立刻忙了起来：“可以的，稍等。”
“精神病院？”小楚惊呼了一声，敲击键盘速度加快。
一会儿之后，小楚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有些哑然：“不是吧！”
易博文疑惑：“怎么了？”
小楚道：“万庆文被他父母送进精神病院去了。”
贺以安愕然：“他不是今天早上才从警局离开吗？”
小楚深深叹了口气：“万庆文父母早就已经打点好了，今天早上他们从警局离开之后直接进了精神病院。”
说实话，万庆文到底有没有精神问题不清楚，但是万父万母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到底是为了给他治病，还是觉得他现在不听自己话了，想教训教训他？
这个问题有待考究。
贺以安啧了两声：“这父母也太狠了点。”
原本以为他们只是重男轻女，没想到这个家庭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窒息。
易博文也同时俊航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无奈。
易博文道：“把地址给我，我想去看看，以安你待会带人去查查那个假陈默的关系网。”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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