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一种天生的本性，那就是总受到不同思想、情感和习惯的掌控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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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你知道是谁吗？”
“嗯，是他家保姆打来的。克斯曼的耳朵天生不好，接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免提，音量键也开得很高，正常人能听个一清二楚。保姆说他家那个……前妻，又发疯了，叫他快点回去。”
拉帝奥觉得不对，笔尖敲了敲桌子：“前妻？离婚了还住在一起？”
“哦，或许是出自于善心吧。她是无行为能力人，就是……那儿有点不太正常。那个女人父母几年前被车撞死了，举目无亲，离了婚也总不能把她扔出去就不管了，于是克斯曼一直收养着她。然而他一回去后就……唉。”
伊万撑着额头，用另一只手随便往脸上糊了一把，像是在强行让自己清醒。一夜未曾入眠，就算是巨星也禁不住代谢的油脂与眼下的乌青，空洞的眼底是不尽的憔悴。
砂金拍了拍手示意伊万抬头：“请您先平复下情绪，在那之后，请问能阐述一下您和克斯曼先生的关系吗？”
伊万长唉一声，叹了口气，嘶哑的声音几近失声:“唉……我怎么能……我和克斯曼小时候是邻居。我爸妈经常不回家，我饿死在家里都不一定会管我。我到现在还记着那时他家里传来的饭菜香……其实那就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饭。他小时候面相很凶，我们小孩都不太愿意和他玩，我也是那些小孩里的一个，以前看到他都是躲着的。自从他主动请我吃顿饭之后我才和他慢慢的熟络起来，我才发现，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顶好的人。我那时候就在想，等长大了，我出息了，第一个报答的就是他，可现在……现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点起色……”
男人的肩膀抖得厉害，仅存的一点理智随着回忆被碾碎的渣都不剩，声音几近失声，伊万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在一点一点地变模糊。
拉帝奥同砂金对视，点了点头站起来。
“伊万先生，请您保持电话畅通，后续有什么事我们会及时通知。”砂金说完场面话后拍了拍面前人的肩，“您缓和情绪后就可以走了，节哀。不过我还是要小声的说句私人的话，我家公司也是不会趁火打劫的。”
伊万只是捂着脸，点了点头。
“我很好奇，虽然我理解了你示意一起离开的眼神，但我还是没有理解你为什么不等他说完。”砂金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动作很轻，为的是尽量少牵扯到伤口。
拉帝奥晃了晃手中的档案，拿着它拍了拍砂金的头：“后面的事都在档案里，而且他情绪不稳定，人在思绪混乱的情况下通常会编出一些没发生的事来弥补记忆空白，你明知故问？”
砂金哼哼了两声，没说话，不慌不忙地跟在拉帝奥身后。
“哥，”砂金突然开口，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刚才拉帝奥动作上无意识的亲昵，尽力保持着面上不显，“你不好奇伊万在说完‘我怎么能’之后的停顿吗？我觉得不像是‘我怎能平复情绪’，而更像……”
“‘我怎么能这么做？’，他会做什么？撺掇克斯曼前妻放火？”拉帝奥听到砂金叫他哥时还有些惊诧，不过很快就把这份惊诧消化掉了，敲了一下砂金的头，“该不动脑子的时候就不能瞎想。”
“等一会儿吧，”砂金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刻意地转移了话题，“下午去问问耶鲁·敏薇。”
拉帝奥看着砂金，表情柔和了下来：“好。”
26.
“请进。”
“义父，法医的同志们确认了，昨天早上的尸块和前两天在公厕发现的尸块是同一个人。”
穹抱着文件走进来，见砂金坐在一边看笔记本电脑已是见怪不怪，直接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南水派出所前天有个人登记失踪，是这家工贸有限公司传达室的值班员，名为乔伊，于8月19日早八时许下夜班后走失，至今未归。经市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对乔伊的母亲血样与尸块做DNA测试，认定死者就是乔伊。”
拉帝奥放下笔，把刚写好的报告推到一边。
“查查最近他和什么人有联系以及他下夜班前最后一次和同事说话的内容。路段监控显示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哪儿？南水派出所的人查了？”
“他们说是正在查了，但以他们的效率……有点悬，所以我们在催，要是三小时后还没就让咱市局的人自己查，查到了就直接去嫌疑人家附近蹲点。”
砂金站起来晃了晃杯子:“虽然下面这句话可能是废话，但我还是建议在调查关系的时候别局限于过节，亲昵关系也算重点排查之一。”说完还解释了下自己的动作，“我咖啡喝完了，出去买。”
拉帝奥从抽屉里掏出两条速溶咖啡:“请。”
砂金摘掉帽子，夸张地做了个很绅士的动作:“多谢队长好意，但我更喜欢现磨的。”
27.
砂金在收到拉帝奥礼貌拒绝共进午餐的消息后自己凑合了一顿，提着咖啡回工位，连板凳都没坐热乎就直接被三月七拉着去问精神状态稳定一点的小姑娘。
“小姑娘，别怕，哥哥姐姐就问一两个问题，你不会有什么事的。”三月七看着低着头的敏薇出言安慰。
砂金点了点头，对三月七的话给予肯定，装成了知心大哥哥的模样，表情柔和的看着这火灾中唯一的幸存者:“‘敏薇’，我可以这么叫吗？你平时听话吗？”
三月七不理解，小姑娘估计也没料到这个一身药味的大哥哥会这么问，一时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砂金笑了，声音仿佛是能令人微醺的调制酒：“说不上来也没关系，‘人类有一种天生的本性，那就是’……”
“‘总受到不同思想，情感和习惯的掌控和影响’”敏薇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在看这本书？”
砂金向小姑娘解释:“我们在火灾现场的地下室找到了几箱幸免于难的书和笔记。这本摘抄笔记十分光荣地位列其中。从翻折痕迹来看，这是一本持有者经常翻看的笔记。”
“嗯。”
“不过你好像和其他爱收集小说的小姑娘不太一样，”三月七拔掉笔帽，“你不但不在意折痕，而且看着书也很杂。下至恋爱小说，上至学术研究，有些已经不是业余人士能够接触到的专业书，甚至30%不是通用语。显然不像一个正常初中生会去看的，是因为爱好还是想长大打算涉猎相关专业？”
三月七不禁回忆起自己的初中生活，那会儿手机还没有那么普及，学生大多都是互相借小说看，她突然发现自己看的书大多都是穿越异世谈恋爱，不禁感慨。
“我为什么要在意书页间的折痕，书买来不就是用来看的吗？姐姐，难不成我要把它挂在‘神坛’上供着，逢年过节烧烧香吗？”小姑娘面对生人有些孤僻，说话也十分的噎人，砂金作为一个长大了的“叛逆儿童”此时倒是没表现什么不耐烦。
三月七汗颜:“那你父亲……”
“他不是我的父亲，伊斯塔也不是我的母亲。不过克斯曼先生支持我的喜好，除了违反常态人道德与法律的事，基本上都会同意我去做。”
“什么？”三月七眨了眨眼，“克斯曼不是你的父亲？领养的吗？可是领养人不是需要与被领养者年龄相差40岁以上么？”
“不是，我是他前女友和另一个男人的女儿，那女人认为我是她的累赘，就硬说我是克斯曼先生的女儿。不然就找人散播舆论，嗯，那时是十几年前，不太好办，先生也不想搞得那么难堪，于是一直把我养到那么大。不过更多的还是邻居伊万叔叔照顾我，克斯曼先生因为不想见到伊斯塔，所以经常在公司住，不怎么回家。”
砂金右手撑着脸，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谈话不是为了判案，而是单纯的聊天和分享八卦:“这样吗？那我想问问你小姑娘，火灾发生时，你在做什么？保姆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
“我在地下室修改自己创作的驳论，等我发现大火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敏薇的表情有些怪异，双手颤抖的抓的自己的头发，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被揉的乱糟糟。三月七看了有些吃惊，想要上去阻止，被砂金拦下了。
“那你为什么在地下……”
“嘘。”砂金打断了三月七的话，走到小姑娘面前，“吃颗糖，遇到点甜味心情会好些。”
敏薇眼见是伤员给的，也不好意思拒绝，接下了那颗包装精美的糖。她剥开糖纸，糖在口中化开，甜丝丝的，嘴角却有些咸味，凉生生的。
是眼泪啊。
敏薇低声抽泣：这世界上最看重自己的，最漠视自己的，最讨厌自己的三个人都死了。化成了灰，死的透透的。
砂金和三月七静静地等待着敏薇，谁也没有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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