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里克对伊莎贝尔提前回来没有太多意外。
要他来说，如果一伙年轻人想要锻炼胆量，更直接有效的办法是去军营待上几个十日。
“这可不是游戏的目的。”伊莎贝尔接过盐瓶又向戈登道谢。
凯瑟里克叮嘱：“别倒太多。”
伊莎贝尔手不停，继续说：“玩这个是为了增进感情。想想看，在可怕恐怖的环境下，男孩子保护女孩子，心跳加快中两人一起逃离危险，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加令人心动？”
“哦？那你提前逃出去了？”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那倒不是，而且逃出一个还有下个。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所有女孩子都聚到我身旁，”伊莎贝尔狠狠咬了一口羊排，
“嘁，那帮男生自己吓得召唤不出光亮，却说我破坏了游戏乐趣。”
凯瑟里克轻哼一声。
“所以我帮他们小小加了一码。”伊莎贝尔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手中浮现一个光球，“比如这样，从下巴照上来。”
“啊啊！！”戈登高声尖叫。
伊莎贝尔：……
凯瑟里克：……
“没错，就是这个反应，他们叫得比戈登还要夸张。我并不是说你刚才怎么样戈登。”伊莎贝尔摸摸耳朵，“总之，那之后，我被高票赶了出来，不少女生都投了我。”
凯瑟里克嘴角抽了抽。
伊莎贝尔立刻补充：“当然，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早点回来还能尝到你特意做的羊排！”她说着切下一块，叉起递了过去，“喏，试试放了盐的。啊~”
凯瑟里克无声瞪了戈登一眼。厨师默默转身从侧门离开，他就着女儿手吃下那块。
更接近了，但仍不是梅洛迪亚那晚的味道。
凯瑟里克板起脸：“跟你说了少加点盐，已经快十点了。”
“我一会多喝点水，再稍微晚点睡。”
在凯瑟里克说出下一句前，伊莎贝尔速答，“反正我原来计划十一点才会回来嘛！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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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里克知道自己需要慢慢对伊莎贝尔放手。
生活上，她已经是位大姑娘，对许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看法。他一直无不骄傲的认为，伊莎贝尔比同龄人要聪颖成熟，却又没有走向古板和愤世嫉俗。
法术上，虽然圣骑士和牧师使用的都是神术，但他的力量来自忠诚的誓言，而女儿的来自虔诚的信仰。
诚然，二者都需要法术天赋和严格训练，他也曾在体能方面指导过女儿。哪怕按他的标准，她也十分出众。可牧师和圣骑士毕竟是不同的，伊莎贝尔需要更多和月之女神祈祷并连结精神的训练，那是他始终无法触及的领域。
他知道伊莎贝尔会成年，独立，有自己的生活，但她始终是自己可爱的小女儿。
然而，她真的越来越像梅洛迪亚了。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凯瑟里克从雷斯文会议回到月初之塔，在壁炉前的软椅上见到熟悉的背影。他一下无法呼吸，双腿发软，及时扶在门框上才没有跌倒。
他看到梅洛迪亚转过头，温柔又俏皮的笑着：“你回来了。”
梅洛迪亚变成了伊莎贝尔：“爸，你还好吗？”
凯瑟里克回过神：“嗯。在想工作。”
他很少在伊莎贝尔提起政务，那天却像是解释似的多说一句，“格林格斯又提交了新的方案。”
“辛苦你了。”
“你早点休息，以后不用等我。”
“爸爸你可真够自以为是的！我明明只是看书看入迷了！”
“快去洗漱。”
“知道啦！”伊莎贝尔轻轻拥抱父亲，“欢迎回家。”
凯瑟里克脱去外套，回到书房。
刚才的话倒也并非借口。过去几十年，征税所收入增长缓慢，格林格斯每隔几年都会提出一个新的税收改革，大多被否决。
格林格斯抱怨越来越多，连凯瑟里克也有些头疼起来。
雷斯文地理位置优越，但可以用作港口和码头的空间仍然有限。经过近百年的飞速发展，这里已是无可动摇的贸易枢纽，增速缓慢的原因是因为基数较百年前翻了几十番。
格林格斯还尖锐指出，十几年前月初之塔正式建成，本应该带来更直观的经济刺激。
凯瑟里克皱起眉，议会早做出决议把工作重心转移至维持和支持现有经济。此外，月初之塔的圣殿始终对信徒和游人开放，后建成的是他和梅洛迪亚的私人住所。
他揉了揉眉心，这场争辩让他重新想起梅洛迪亚搬进月初之塔后，只有短暂的幸福，这难道就是女神对他们忠诚的祝福？
凯瑟里克喉咙突然发紧。
梅洛迪亚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在祈祷女神护佑，他也按她的愿望将伊莎贝尔交由教会指导。他怎么能够质疑妻子的信仰，那同样也应该是他的信仰。
而且再过几年，等伊莎贝尔满二十岁，她就有机会，不，她就一定会成为塞伦涅的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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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成为牧师前，伊莎贝尔先带回来一只野狗，那是她快满十九岁那年。
凯瑟里克更喜欢猫，也许是因为梅洛迪亚。她就像是一只优雅的猫科动物，有强大的“自我”意识。猫总是有自己的打算，而不是像这条狗一样，只会围在他的脚边转。
“爸爸，特里好像更喜欢你。”伊莎贝尔佯怒，“明明是我把它救回来的。”
她甚至已经给它起了名字。
凯瑟里克盯着这只棕色的短毛动物。
它似乎有些怯意，蹭蹭他又回到伊莎贝尔脚旁。
伊莎贝尔俯身在它耳朵后抓了抓，它便快乐的露出肚皮。
她继续摸上它的肚皮，又扬起脸：“它简直太讨人喜欢了！”
凯瑟里克看着伊莎贝尔，她面容愈发俏丽，和梅洛迪亚更加柔和的线条有了分别，但她们眼里闪烁着幸福时却又那么相似。
“那就留下吧。但是你要和马车夫一起学着照顾它。”
“为什么是马车夫？”
“它会住在马厩。”
“这可不行！”
最后父女俩都做出让步，特里会先在塔外住几个月，学会必要的“规矩”后，再到月出之塔与伊莎贝尔同住。
伊莎贝尔挠挠特里的下巴：“你可得早点学会啊，特里。”
特里快乐的摇起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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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始终没能学会复杂的指令，但还是住进月初之塔，甚至参与了伊莎贝尔二十岁的成年礼。
地点在月初之塔的圣厅，伊莎贝尔会在女神祭司的指引下，穿戴完整的牧师银甲。接着，她将在月亮初升时离开家，步行前往雷斯文外的塞伦涅圣殿。
特里前一晚被梳洗干净，意外严肃的板起脸，身旁是表情同样肃穆的凯瑟里克。
凯瑟里克看着女儿唇角微微翘起，声音带着少女的明亮饱满。
她念出祷词，凯瑟里克仿佛再次再次听到梅洛迪亚的声音。
——月光会照亮我们前行的方向。
——月亮会带我们走向新的黎明。
他看着女儿从腿甲开始穿戴，一件一件被铠甲包裹。她最后套上白银手甲，握住手掌又松开。她露出一个微笑，看上去自信而又坚定，和梅洛迪亚一样。
月光柔和透过月出之塔的琉璃玻璃，在圣坛前方绘出一双美丽的眼睛，那是月之女神的圣徽。
祭司捧来金杯，伊莎贝尔接过，双唇浅蘸月露，垂头轻点眉心：
“塞伦涅将在黑夜中指引我的脚步。”
她身影消失在月光中。
无人与她同行，那是她独自一人的朝圣之路。
凯瑟里克策马赶到圣殿，那里已经有无数镇民和信众等在终点。
他深知女儿一定会成为塞伦涅的牧师，这意味着她要将一切奉献给月之女神，但也意味着她终会被女神接往神国，与梅洛迪亚相见。
我没有让你失望吧，梅洛迪亚。
抚养出如此虔诚女儿的我，应该也有机会与你重逢。
伊莎贝尔身影远远出现，如一道月影。她祈祷着，双手拢住住飞舞的月尘，汲取其中的力量。每做一次，她的身影都清晰一分。
她越来越近，但身上仍像是笼着一层蒙胧的薄纱。
人们紧张的屏住呼吸。
只差一点了，但是，也只差几步了。
这时，圣殿前突然降下一束月光。接着，一道更加明亮的光点从天而降，像是流星坠下，落在那束月光之中。
那团光慢慢站起身，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女子，浅金长发，面容精致，带着勃勃英气。她穿着一身闪亮的铠甲，背着一对天使般的洁白羽翼。
“赞美我的母亲，塞伦涅！”她展开翅膀，高高举起银色长剑，“我是祂的女儿，艾琳！”
人群先是一片安静，接着交头接耳起来。
“神的女儿？她来自天界？”
“他们是叫阿斯莫吧？”
“听说他们对情感的理解和凡人很不一样。”
“她来这里干嘛？”
艾琳的长剑忽地指向伊莎贝尔方向。
人们倒吸一口冷气，四周一片寂静。
凯瑟里克手扶上剑柄。
伊莎贝尔准确看向父亲的眼睛，又朝他微微一笑。她继续一步步走向艾琳女士，终于来到光束面前。
艾琳女士长剑点在她的肩头。
伊莎贝尔仿佛有了实体，周身泛起月光的清辉。
“伊莎贝尔！索姆的后裔！梅洛迪亚的女儿！月之女神回应你的祈祷！”艾琳唇角慢慢弯起，“你成为了祂的牧师。从今往后，将由我，指引你在月光中前行的道路！”
人群轰然爆发出一片欢呼和赞美：
“是塞伦涅的祝福！”
“女神派女儿亲自前来！”
“赞美艾琳女士！”
“赞美伊莎贝尔！”
凯瑟里克看着伊莎贝尔，她仍望着艾琳。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很快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在女儿眼中看到熟悉的光芒。
这简直像是索姆家族的一种病症。
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月之女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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