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树嘉摸摸有一半儿嵌进墙面的柱子，感觉挺干净就靠上去了。
“脏。”孟朝言简意赅道，又快速扽了把荀树嘉的袖子，把他拉下来，让他靠自己身上。
“带你去个地方吧。”荀树嘉任君摆弄，懒洋洋地把脑袋搁在孟朝肩膀上。
软脚虾一样趴着，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孟朝身上，但孟朝还是站得稳稳的。
孟朝其实还挺佩服的，荀树嘉老能用这种很能燎火的语气，把普通的话都说得不普通。就好像他普普通通说去个地方，但自己觉得说得感觉像是要去约个会。
所以他被吃死是必然的。
“去哪儿？”
荀树嘉看了眼侧着头的孟朝，听出他语气里藏着的期待。
荀树嘉：“你就说去不去呗。”
孟朝：“好，那我叫个车？”
荀树嘉：“我开了。”
孟朝：“那车呢？”
俩人面面相觑，荀树嘉想起了那辆被遗忘的宝马X5……还好端端停在缪斯内部停车场。
……装逼失败，结果又要冒着被柳栀卿发现并嘲笑的风险，灰溜溜跑回去。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钥匙。”孟朝道。
从兜里带出车钥匙，荀树嘉随便扔给孟朝。
但是吧……
“等下，你刚被我喂了两口酒。”
荀树嘉无声地叹息一声，头回这么烦自己不争气。
想看孟朝开车的愿望就这么落空了。啧。
迟钝地反应了一下，那两口酒大概是刚被想起来，孟朝判断力立刻下降了点儿，他缓慢把钥匙塞荀树嘉裤兜，拿出手机道：“哦……我没想起来，那还是叫代驾吧。”
荀树嘉接过孟朝手机摆弄两下，然后俩人静默地待着等代驾来，他们总会有很多次是安安静静地相处的，但从未有哪个时候，比此时更舒服。路边绿化观景池种满了月季花，夏夜的晚风裹挟着淡香，吹过眼睫发丝，打散了聚拢的暑气。
舒服得让荀树嘉喟叹一声，微仰起脖子，睁大了眼睛往天上望。
天上什么都没有，荀树嘉还是抱着胳膊，用手指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那儿，北斗七星，长得跟勺子一样的，看见了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北斗七星具体在哪儿，只是凭着记忆指了个方向。
孟朝抬头扬着眉，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说：“看到了，好看。”
跟哄小孩儿似的，都不反驳。
甚至不用荀树嘉说点什么，比如聪明的人才能看见皇帝的星星之类的去让孟朝顺着他。
话匣子被这几个字撬开，荀树嘉怀念地用手指虚空描摹了下北斗七星的形状，说：“小时候去奶奶家，都能看到漫天的星星，我奶奶家有个水泥搭的台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反正冰屁股，我喜欢坐台子边捧半个西瓜边吃边看，奶奶就站在我旁边给我指，这个像勺，那个像箭头，还有一个像狗熊。”
眼睛眨了眨，微光在眼眶泛着点点亮。
他有点想奶奶了。
大概是在看见荀树嘉眼泪花儿的一瞬间，孟朝突然觉得天塌了也不算难事儿。起码就算哪天世界末日来了，自己也会倾尽血肉，给荀树嘉造一个只属于他的乌托邦，陪他在童话里幸福消亡。
用拇指指腹在他眼角按两下，然后很一本正经地说：“下周带你去看好不好。”
荀树嘉没问看什么，他大概是知道的。
“好。”
他很温柔地用脸蛋蹭了蹭孟朝的手心。
这样的安静没能持续多久，代驾就来了，是位阿姨，穿得很正式，估计是代驾公司的着装要求。
“您好，还得麻烦您跟我去停车场开下车。”孟朝正说着，见阿姨跟他弯腰鞠躬，连忙也回了一个，让她不用这么客气。
喝迷瞪了酒品差的一直说没事没事，可爱的阿姨也一直说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没完没了了。
荀树嘉在后面看得开心，兜里的钥匙都忘了给两位道德标兵。
最后还是无奈灰溜溜地钻进酒吧去送钥匙……柳栀卿逮到他后果然大笑了一顿。
柳栀卿旁边俩女生，荀树嘉谁都不认识，以为更亲近的搂着柳栀卿胳膊的女生是孟朝说的柳栀卿的小女朋友。一瞧，看起来确实很小的样子，他就很开朗地打招呼，说你好，说姐你女朋友真漂亮。
拱火拱得很及时，另一边儿离柳栀卿就半个胳膊远的陶斯然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偏荀树嘉这个脸盲不记得，乐呵得想再夸夸。
结果柳栀卿反催起他：“孟朝还等你呢，快去快去。”
“那拜拜。”荀树嘉转头就走，干脆得很。
阿姨很健谈，说话和声细语的，刚开始时没怎么说话，见荀树嘉这小孩儿讨喜，俩人也不反感聊天儿才多说了几句。
荀树嘉一直开开心心接话，跟代驾阿姨聊天。
“阿姨做这个是不是很辛苦啊，醉鬼那么多，还是得小心点儿。”荀树嘉道。‘
“会的，谢谢你哦。“阿姨直视前方，规规矩矩捏着方向盘，“辛苦是辛苦，但是很满足呀，靠自己，我花的每分钱都自由。”
荀树嘉很赞同地猛点头，又往孟朝身边挪过去，说：“想起一个跟我妈关系很好的阿姨，已经去世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和这个阿姨还挺像的。”
孟朝没说话，笑着看他，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揉了揉荀树嘉脖颈侧后方的软肉。
我也想我妈了。孟朝想。
路倒是不太远，还没半小时就到了。
他俩一下车，刚走进院子，就有个人扑上来给了荀树嘉一个熊抱，八爪鱼一样腿都缠荀树嘉腰上。
虽然荀树嘉站得很稳也没踉跄，孟朝还是惊得去扶了一下。
见荀树嘉也把胳膊抬起来放在人家背上，孟朝很不满意地用鞋尖擦了擦脚底的一块地砖，还差点咬到舌头。
“好想你呀！你好久不来玩！”
孟朝很有礼貌地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帅哥……
他很有存在感地咳了一声。
荀树嘉眼观鼻鼻观心，故意不理孟朝，只回答了帅哥问题。
“这不是过来玩了嘛，想你想你。”
“就你会说话呢。何煜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什么时候把小燃也带来。”
孟朝又咳了一声。
帅哥从荀树嘉身上跳下来，迟疑地问：“嘉嘉，你朋友是不是感冒了啊？”
“嗯。“荀树嘉带着笑音，半真半假地说：“是吧孟朝，要不让徐安给找片药。”
“好，那先进去。”徐安抓了荀树嘉手腕就往里带。荀树嘉一米八，徐安一米七五的样子，两个人有身高差，背影看起来都很配。
“……”孟朝牙都咬碎了，看那只抓着白净腕子的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翻了个白眼，也抱着胳膊一起进去了。
“嘉嘉，这边有什么你都知道，随便用。我工作室还有点活等着，等我忙完来找你。”徐安把灯给他俩打开，安顿了几句就往另一边儿走了。
哟，什么都知道，东西还随便用，都十点了还能让人家特意过来提供地方，这关系不用说都很好了。
孟朝闷不吭声半靠在桌边，长腿随意搭着，捏了块泥巴自顾自揉圆搓扁的，给霍霍完了。徐安走的时候他都没抬头，颇像个看见主人摸了别人家狗，觉得自己失宠了的狗崽儿，还暗戳戳记仇翻眼白。
给狗崽儿顺毛有什么难的？
很简单。
随便再摸回来就是了。
荀树嘉憋着笑，走过来双手按着孟朝的肩膀，把他往陶土跟前推。
“要不要学啊，要学就别愣着了。”
“哦……”
听起来还有点颓。
荀树嘉带孟朝来的工作室是之前何煜发现的，为了追一个在工作室实习的女孩儿，何煜天天带他来当电灯泡。荀树嘉陆陆续续也做了可多陶瓷摆家里用，算得上熟手了。后来人没追上，俩人倒是和一整个工作室都混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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