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时间第六天。
这天，宋楠楠醒得很早。
她刚睁眼没多久，就看到了隔壁床上王淑芳也醒了。
紧接着是李芸。
“楠楠不多睡一会儿吗？”
三人坐起，李芸轻声问出这句话。
“睡不习惯，王姨呢？鬼孩儿又闹了吗？”
屋内仍旧昏暗，可见的是人的轮廓，以及那透过纸窗的一点微光。
浮在空中，与那尘，一起给屋内的三人镀上了层柔光。
王淑芳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里面鬼孩儿安静。
不说吵闹，在她躺下时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芸是清楚鬼孩儿的，甚至跟其他被鬼孩儿上身的玩家交流过。
鬼孩儿似乎对男玩家的恶意极大，对女玩家确实比较友好，不过也有例外……那个尖酸刻薄的长舌妇。
待王淑芳起身穿衣，这腹中的鬼孩儿才会轻轻动一下，像是在问好。
乖得难以想象。
宋楠楠不说话，只看着王淑芳拢发的手忽地放下，那青丝便又落了下来。
这温柔的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看起来格外幸福。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相互试探的模样很可笑。”
确实很可笑，但……
“楠楠，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呢。”
这声让另外两人恍然惊醒，她们努力辨识这这黯淡房间中的女人。
只见其笑得温婉，青丝垂在身后，搭在肩上。
她低头，眸光中盛满了温柔。
“说来或许会觉得好笑，这些天你们或许注意到了……我并没有进食，我想这鬼孩儿多留一会儿。”
“小芸，楠楠，我们还有他们……现在像不像一家人？”
宋楠楠是赞同的。
而李芸在听到那三个字时心里暖暖的。
王淑芳失去过一个孩子，也为此失去了生命。
鬼孩儿是这个副本的怪物之一，可这具有母性光辉的女人却希望它留在自己的肚子里。
“啊，不说了，楠楠过来……我给你梳头，小芸先等一下。”
王淑芳语气柔和。
正在穿衣服的李芸楞了一下，还有她？
这个副本或许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堪。
看着那走向梳妆台的女人，她心里暖暖的。
“……”
宋楠楠会自己梳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可看到梳妆台上的铜镜，她楞了一下。
她不敢看镜子。
最初来到这里，她就把那铜镜反扣在梳妆台上。
这次看到，很难想象，这里面的人真的是她？
她记得邻里邻居总说她瘦，像个骷髅架子似的……但谈起她时，还有“成绩好”“乖巧懂事”等。
“来，楠楠，看看怎么样？”
听到王淑芳的话，宋楠楠再次盯着铜镜里那张让她陌生的脸看。
瓜子脸，圆眼，笑起来还有梨涡。
很漂亮，也很陌生。
“是个小美人。”
李芸将楠楠的被子叠好后说道。
“芸姐和王姨都是美人。”
两个女人听后笑笑，这小姑娘嘴甜人乖，对他人的善意极为小心——
轻柔的力道落在头上，李芸从铜镜看到了身后女人垂眸的样子。
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天色渐亮，王淑芳把窗户打开了点。
女生之间的话题总是很多，说说笑笑的功夫，两个女人便让宋楠楠拭了很多套衣服。
都是漂亮的古风小裙，颜色和种类都好看极了。
“……”
这天，系统播报了昨晚延滞的消息。
那长舌妇被淘汰了。
-
当两人领着宋楠楠出来吃早餐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这里。
宋楠楠不习惯这样的目光，红了红脸。
这十一岁的小女孩儿往王淑芳身后缩了缩，同时也小心地把自己的目光放出去。
她这样穿会不会很奇怪？
这不是纯古装，穿法还是简单的，芸姐研究了一下就知道怎么穿了。
但……她穿校服更多一点，这样的衣服还是第一次穿。
“挺漂亮的啊，以后就这么穿呗。”
陆放毫不避讳地夸了这小姑娘。
陌尘看了一眼，见这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便说了一句：“很适合你。”
显眼包大学生李明又当起了活宝。
“公主请用餐。”
知道这个梗和不知道这个梗的都笑了，宋楠楠脚趾抓地的同时羞红了脸。
傅妄没起来。
宋楠楠张望了一圈没见人后，心里有点小遗憾的。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她又拍了拍脸。
王淑芳依旧没有吃饭，只在饭桌前看他们用餐，时不时跟着李明说两句一起暖场。
像是被李明带动，李芸也参与进了暖场的行列中。
“……”
-
傅妄是下午才从房间里出来的。
不说多干净整洁，那邋遢样和李明赶早八没差多少。
甫一出现，便看到那小矮子偷偷盯着自己。
在看到那小矮子今天换装扮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不去说什么，若无其事地到阳台那边的躺椅躺下。
看其那失落的小模样，傅妄又笑场了。
那缩在躺椅中男子将脸埋在手里，双肩微颤。
身量低的宋楠楠没看到，若无其事地走开去找李芸。
陌尘：“……”有病。
“小矮子，很好看。”
王淑芳看着小姑娘那缓缓上扬的嘴角，也忍不住笑了笑。
忽然——
“[孩子]呢？”
恍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宋楠楠忽地也反应过来了。
陌尘默了片刻才开口：“关在房间了……他有些不对劲。”
陆放和李明不明所以，却也没多问什么，左右少年不会害[孩子]。
倒是傅妄的声音从阳台处传来。
“关不住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若限制[孩子]的行动，副本线便不会继续展开。”
话落，无人回应。
像是提线木偶般的[孩子]……
系统曾特意提过，[孩子]由060饰演，可傅妄……
已知玩家只有12个，在每天至少清掉一个玩家的情况下要活到第13天……
[父亲]和[孩子]，到底哪一个是第13位玩家？
自相处以来，众人明显能感觉得到，傅妄是有自主意识，是……玩家？
相对于这一点，[孩子]更像是一个被副本操控的傀儡。
“我确实曾是玩家。”
这声过后，无人出声。
各有各的小九九。
王淑芳摸着肚子不说话，肚里传来微弱的振动。
陆放的话……他早就知道傅妄是玩家……还是副本监察使。
副本外也见过。
“不仅如此，我还是【锦庙】副本的半开服玩家。”
李明素来佩服傅妄，每一句话都能让人沉默。
在这样一个副本中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半开服”的啊！
“副本说要存活到第十三天，同时找到通关方式……父亲知道吗？”
宋楠楠试探着问出口。
就怕这塑料父女情被这句话冲没了。
“要是找到的了我至于在这里陪你们玩过家家？”
傅妄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那双长腿交叠，手肘靠在两侧扶手，两手相扣，阖着眸晒太阳。
墨衫拖地堆叠在躺椅边上，这躺椅载着人小幅度摇晃，人和椅看起来都格外惬意。
这话就别有深意了。
“……”
“提醒你们一点，进入副本线白天和晚上都很危险，第一个副本线之后会开放【自愿淘汰】，算是比较温和的淘汰方式了。”
“……”
时间飞快略过，李明吃完点心后也去晒太阳了。
两条咸鱼在阳台上晒着。
他觉得这样吃吃喝喝非常快乐，简直是死后来到了天堂。
而王淑芳也时不时跟宋楠楠说着话，甚至让宋楠楠趴在自己肚子上听听。
李芸甚至给楠楠辫各种各样的辫子。
陆放是无所谓了。
就算傅妄是第13位玩家，他当前12个也没什么问题。
陌尘只关心060的事，倒是傅妄之前说的……他和060之间的“情分”到底是什么？既然打不过，不如托孤？
依旧是其乐融融的一片。
傅妄用手背盖着脸在阳台晒太阳，仿佛众人心里的小九九他浑然不知。
-
宋楠楠很久没见到[孩子]，想去陌尘房间里看看他了，顺便拿晚餐给他。
她看着陌尘。
陌尘感受到目光的同时就抬了眼，看到是宋楠楠，瞬间知道她在想什么。
“去吧，小心点。”
还没过多久，宋楠楠就从自己房间里探出个头，那慌张的小模样让少年心里一个咯噔。
“没有！060不在！”
陌尘几乎是瞬间来到房间，一眼望得到头，没人！
宋楠楠刚想去其他房间里找找，就见陌尘跑下了楼。
陆放看了看那边淡定的傅妄，他只翻了个身，头枕着一只胳膊继续睡，像是没听到这里的动静一样。
“……”
陌尘没想过[孩子]会突然消失不见。
到底是谁？用什么办法让[孩子]在一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060现在在哪里？
天色渐晚，黄昏日暮下，外边红枫落下几片，飘进了走廊楼梯上，落下时似乎有一瞬间的静止，转眼即逝——
“……”
其他人见状，也有些心急。
陆放受过[孩子]的帮助，不会看他出事。
而其他人，或多或少对[孩子]有些好感。
……
-
傅妄缓缓睁开双眼。
三楼前厅没有人，阳台只剩他一个。
那残阳如血，染他墨衫一点红。
风将其衣角被吹得翻飞，这男子抬头看向远方。
“要开始了。”
这几个字被喃喃出口，而后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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