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还在二楼走廊跑是很不明智的。
陌尘开了这个先例，现在又来做了这个反例。
心脏砰砰跳着，耳边还回响着060说让他摆烂的话语。
“没关系啦宿主，第一个任务应该是出错了，那么简单怎么可能是SS级，第二个任务……这个有点难，要不别接啦？060去问一下主系统淘汰了能不能捞一捞……”
这摆烂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做任务都在划水。
陌尘觉得好笑，但一想到只要自己认真对待了……060就一定会处理好所有事——
明明想划水还出力，真是个笨蛋系统。
心里一揪一揪的。
仔细辨别着二楼的声音，那些细小的声音瞬间变得格外刺耳……
听得到脚步声，听得到桌椅碰撞的声音，听得到……
傅妄……
啊对了，060现在的身体跟傅妄有几分相似。
在那[孩子]的房门前，陌尘甚至都忘记了规则。
“嘭”地一声后——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凌乱，碎掉的花瓶，倒地的桌椅……
陌尘看着地上的衣物，一只小姑娘家戴的花簪自袖口滑出，眨眼间，那臃肿的啤酒桶就被踢翻在地。
稀里哗啦乱成一片，乒里乓啷后重重落在地上。
啤酒肚老板那衣服还没脱，就被踢了出去，撞到柜子，那花瓶掉地碎裂。
那平时不声不响的人便缓缓蹲下身，小巧的粉花簪子在指间转着。
“跟我玩玩？”
说出的话依旧温和，可却掺了点不明的情绪。
【玩家啤酒肚老板，陌尘违反规则：未经[孩子]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孩子]房间。
现对其做出惩罚：精神值折半。】
那窗户大开，血色撒在少年的白色中衣上，见其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说话时轻声细语，就连脸上也有一点薄红。
怎么也不像是会一脚把人踹出去的老远的那种孩子。
啤酒肚老板有点犯怵，可转而想想面前的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年，这个年纪也还在上学……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这样想着，啤酒肚老板便要给这少年一个好看。
玩玩是吧？玩不死你！
甫一伸手，只见一抹银亮在眼前闪过，紧接着“咚”地一声，血液飞溅。
“啊！！！”
宛若杀猪一样的嚎叫在屋里响起。
少年眼角与唇角同时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眸色却暗淡，眼底笑意不达底。
“原来你会觉得疼啊。”
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疑惑。
粉花银簪刺破血肉，将那只猪蹄钉在他身后的柜子上，黑色的血液直流，越来越多。
【玩家宋楠楠，违反规则：未经[孩子]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孩子]房间。
现对其做出惩罚：精神值折半。】
跟过来的宋楠楠后退一步，险些被绊倒。
陌尘忽地清醒了片刻，挪了挪身子，挡住了那漏了的啤酒桶。
“楠楠来了啊，你把060带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眼前景象好像在晃，宋楠楠看不太清，宋楠楠看了眼那地上的啤酒肚老板，血色的霞光笼着两人，少年白衣染了黑血，明明在笑，却又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她点头，咬了咬牙，越过杂乱的地面，看着床上的[孩子]。
这同她相差无几的孩子目光呆滞，那本就瘦小的身上遍布红痕，脸上的巴掌印明显，红肿的，肿的很高，可见下手之人的凶狠。
她把自己的外衫胡乱脱下，遮住了那骨瘦嶙峋的身子，然后拉着他……瞳孔一缩，心里咯噔一下。
床上小男孩的腿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形态翻折，多处青紫红肿，甚至骨节处形成一个大包，像是血液堆积。
宋楠楠试着去抱他，可她力气太小，抱不起来。
裙上被溅出的黑血污脏，那啤酒桶的形状逐渐怪异，宋楠楠满头大汗。
她太没用了。
“楠楠，我来。”
【玩家李芸，违反规则：未经[孩子]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孩子]房间。
现对其做出惩罚：精神值折半。】
李芸过来抱起[孩子]。
外边吵吵闹闹的，传来陆放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李明。
他们两个负责拦着其他人。
宋楠楠跳下床，跟着李芸一起往外跑。
外边有王淑芳接应。
她挺着大肚子，抬脚都费力，可却这样匆匆跑来。
李芸觉得怀中这孩子真咯人，像是抱了具骷髅架子。
“……”
那啤酒肚老板看着他们，眼神恶毒，嘴还没张开，黑血飞溅，随即噗呲一声，那粉花银簪刺进了他的锁骨下端。
又是一声哀嚎。
王淑芳拉着宋楠楠和李芸。
没有去看身后的状况，也不知道李芸抱着的[孩子]手指动了动。
倒是在走廊上看到了李明和陆放。
玩家还好说，剩下那个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关键是……那些怪物，围上来时san值狂掉。
两人抄起椅子等把这些东西拦住。
耳边系统播报声一声叠一声。
【玩家……精神值下降。】
【玩家……生命值下降。】
【……】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那点红色被流淌的黑色覆盖。
鼻尖腥臭腐烂气让人作呕，宋楠楠眉头皱起，王淑芳小心翼翼地拉她着在走廊慢走，同时为李芸开路。
宋楠楠觉得四周的血水都洇湿了她的鞋子，黏腻的，恶心的。那碎肢血肉从各个角落开始蔓延，窸窸窣窣的声音钝击听觉神经。
眼前的走廊也在转。
王淑芳也觉得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很差，可她却没有感受到太明显的精神污染。
这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顾着身旁的李芸，同时不忘牵着身边的宋楠楠。
她们把孩子们送回三楼。
宋楠楠天旋地转间忍不住地恶心，她手脚冰凉，每一步都像淌在血水中，冰冷粘腻。
而拉着她的那只手温暖，让她隐隐有了点依靠。
身旁的一大一小的俱是满头大汗。
小姑娘是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地不像样，李芸的状态也不算好，而那王淑芳则是满头热汗，恨不得马上冲到楼梯那里。
这个时候的走廊还没什么，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在二楼太危险，房门会被敲开。
也不知道陌尘那孩子怎么样了？那啤酒肚……成了怪物。
这样想着，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余光瞥见身旁一房间跑出了个男人。
戴着眼镜，小眼睛，似是惊喜。
是眼镜社畜。
抓到她们就能向老板邀功了。
眼镜社畜慢慢朝两人靠近。
【玩家宋楠楠精神值持续下降……】
播报声此起彼伏，王淑芳咬咬牙，看着前面的男人，满脸胡渣，邋里邋遢。
王淑芳把李芸和宋楠楠护在身后，瞪了面前的眼镜社畜一眼。
“啧，贱女人，你瞪，你有什么资格瞪我？”
那一脚踹过来的时候，王淑芳躲闪不及但推开了宋楠楠。
宋楠楠眼前血影重重，手里那点温暖忽地不见，胳膊和膝盖上都疼，火辣辣的疼，却又好像被血水泡冷了。
她趴在地上，忽地迷失了方向。
王淑芳腿上挨了一下，脚崴了，眼看那眼睛社畜朝李芸过去，她心脏一滞，疯了般扑过去。
不可以！
打理的头发被扯散，背上疼痛。
王淑芳抱紧李芸，同时顾着肚里的鬼孩儿。
她不能让别人伤害他们。
李芸胃里难受，眼前也不甚清楚。
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感受到温暖的怀抱，以及身后的动静，她忽地清醒了。
泪水蓄满眼眶，她将[孩子]推到王淑芳怀里，忍着恶心挣开后者的怀抱，随即抬着双臂把他们护在身后。
“你个臭婊子，这个时候倒出头了！能耐的你！”
头皮很痛，李芸眼前依旧恍惚。
【玩家李芸精神值下降，生命值跌破安全线。】
沉重地，一下一下，好像骨头会被砸碎，血肉会被捶打成肉泥。
鼻下黏腻，额上也滚烫疼痛。
是啊……他说的没错。
“……”
可她终于，也保护了爱护自己的人。
【玩家李芸生命值归零，已淘汰。】
……
王淑芳瞳孔一缩，心里咯噔一下。
小芸……
即使男女实力悬殊，可……怎么会？
那波浪被眼镜社畜抓在手里，一下一下被砸向地板，地板上红色蔓延。
王淑芳眼前迷离，血腥气冲进鼻腔，见那小眼睛的男人过来，她转身抱住了[孩子]。
“真以为自己是回事儿了，一群娘们！”
[母亲]紧紧搂住[孩子]，用后背挡下一切伤害。
她嘴里说着……会好的，都会好的……
“……”
-
这不是王淑芳第一次挨打，她习惯了的，真的。
忍一下……
那个男人，她的丈夫，也是这样对她的。
劳累一天后，她还要做饭收拾家务，可那人呢……
陪客户，把自己灌个烂醉，打了电话让去接他。
回到家，一进门，这酒鬼就对自己拳打脚踢。
一边说着客户不好，一边骂她不知廉耻……
身上哪哪都是疼的，就连心里也抽痛。
孩子们总在夏天问她：“老师，你不热吗？”
王淑芳也不想的，可手臂上的青紫哪能给孩子们看到？
知道孩子们是好意，可……在这个年龄，他们只管开心就好，这些糟心事就让她烂在肚子里吧……
每每在聊天软件中同家长谈论孩子们的情况，那男人都会不问缘由地打骂她。
“说，你手机里的男人是谁？！我这么辛辛苦苦地在外面赚钱，你就这样对我？！”
是孩子的家长，是孩子的家长……
她说了无数遍，可那男人也是趁着酒劲儿欺负她，说着些伤人的话……这些之后他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全然不顾已经遍体鳞伤的她。
王淑芳也想过离婚，可家中收了男人的彩礼钱，弟弟将要成家……她若是就这样离婚，少不了家里还要再打骂她……
她告诉自己，从小就这样过来的，而且打骂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这不是挺好的吗？
王淑芳抱着自己哭了，很小声地哭了。
耳边是男人的鼾声。
“……”
在被告知怀孕的时候，王淑芳是极为高兴的。
她告诉男人他们要有孩子了，男人也高兴，说着他要当爸爸了。
王淑芳跟男人说要戒酒戒烟……吸烟喝酒对他不好，也对孩子不好……
他答应了。
王淑芳很高兴，她以为孩子是他们的福音，可没想到肚中的宝宝只是她一个人的福音。
那做出的承诺没有被实现，只坚持了不到两个月就不了了之。
等待她的依旧是拳打脚踢，幼儿园那边她请了产假，想着好好照顾未出生的宝宝……
可只是饭做得稍微晚了点……
“王淑芳，你真是翅膀硬了，有了孩子就可以偷懒了？天天在家什么事也不干，饭也不做了？”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肚子越来越大，她行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很难受，生怕压着宝宝……就连家务，不是不做，她有在慢慢做……
孕吐，食欲不振，行动不便……
说好了请假陪她……
王淑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委屈，可真的好疼。
背上的青紫还未消，她每次挨打时都会护着自己的肚子……
她也想过要不然就不生了，宝宝的爸爸是个混蛋，怕生下来宝宝受委屈，可……能不能有个人来救救她……她真的好想有人来陪陪她。
她真的很希望宝宝出生，她不会像外婆外公那样重男轻女……不管男孩女孩，她都会努力赚钱供孩子上学读书，就算学习不好，那也没关系，她还能挣钱，不会让孩子饿肚子的……
王淑芳的母亲也会被父亲打，但更多的是每到父亲人到气头上，母亲就会推她出来挨打，母亲和弟弟则躲在一个地方……等父亲气消了他们才出来……
时候母亲会解释：“淑芳说咱三姨找我，我这不就去了吗？”
“……”
所以啊……她挨过的打够多，孩子不怕，到时候你也找个地方躲起来，孩子他爸撒气的时候她过去，让这气被出了，这样孩子就不会挨打了……
要找一个什么借口呢……
王淑芳已经想好了，小一点呢，她就把孩子放在邻居家里，大点呢，她会给孩子点零花钱去外边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在外边吃完好吃的回家，孩子他爸也打累了该睡了……
她真的……都想好了。
就算是在晚上迁怒他们，王淑芳也会安置孩子把房门锁好，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她不会让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在孩子身上重演的……
她会护着孩子健康长大。
“……”
可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快等到了啊……
王淑芳心里有愧，她对不起孩子，答应的事情没做到。
没能让孩子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
-
那眼镜社畜打了王淑芳，见其没有反抗不得，便又拽着她的头发。
是熟悉的，头皮快要被扯掉的感觉……
浑身好疼，可这一次……
她护住了，她护住了……
孩子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只能护你们这一小会儿了。
王淑芳眼眶红红的，鼻子一酸，几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落在怀中[孩子]的发顶。
[孩子]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忽地，这处突然冷了下来……四周气氛被扭曲。
“不、许、欺、负、妈、妈。”
“妈妈……”
“嘤嘤嘤……”
“……”
婴孩细声细语，哭闹声传来。
声声渗人，让人头皮发麻。
【警告警告——各位玩家请注意！！！鬼孩儿暴动！！请尽快撤离二楼！！】
系统警报狂闪，红色感叹号爬满视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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