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甚至是六界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没有人敢肆意窥探他的面容。
甚至在帝君缓步走到聂尚昀身旁时,仙尊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生怕冒犯于此。
只是这时云端下的晏重云手上握回了战意高昂的斩神剑锋芒毕露,当即他毫不犹豫的一剑割开绳子没有听到半分师兄心碎的声音。
“你会使剑吗?”
百念成灰。
灰烬中复燃着愤怒与不甘之人闻言望着暮霭云端上,那个看起来衣诀飘飘却始终辨不清脸的高傲神明:
“不会。”
帝君云淡风轻的挑眉一笑,把被未乘[故意]迷晕过去变成兽形的胡译译,直接当成上好的真皮座椅舒舒服服在靠。
佛子垂目不置一词。
“的确。
据吾所知,你好像和林中泼猴一般较为擅长棍法。
剑为百兵之君,与你这样的人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几乎是批判性的指责。
就差没指着鼻子大骂他,山野村夫蚍蜉撼树活该千刀万剐了。
“那又怎样……刀枪剑戟万物皆可,作为终结生命写尽杀戮的武器。”
晏重云反手并指拂过战意不休的长剑似安抚似擦拭,头顶上微不可查的日光虚虚拢抱过来,却被他不解风情的借着银白剑身猛然反射至云层上的万千神佛。
刺眼无比。
亢龙无悔的帝君弹开身上的沾染几根狐毛,落入人间便化为数不尽的兵将把人团团包围。
利刃悬于他的脖颈。
“想活吗。”
一句话轻飘飘的宛如和风细雨,震慑的威力却使在场众人无不颤栗。
可刚刚因为紧绷的精神压力刺激过大,导致阴差阳错瞬间恢复了过往几世记忆的晏重云此刻竟像真正的神明,抛开了凡尘的种种过往脸上风轻云淡打心底里更不会在乎。
副本是吧,角逐是吧,赌局是吧。
有本事看看玩到最后,到底谁胜谁负谁来痛打落水狗。
[[帝君]看似主宰芸芸众生,却连自身不也牢牢被别人主宰吗。
掌中之物——
你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读到他愈发咄咄逼人狂妄自大心声的帝君,从容不迫的面目逐渐变得意味深长笑意浓厚:
“紫妩……”
一声吩咐就令端庄的神女冷汗直流,可她不敢懈怠只能快速的跪下去领旨:
“诺。”
“你虽是野外昙花散仙却也在人世纵横千年,许久前也曾是江湖里最惊艳卓绝的一代显赫宗师。
令汝前去对阵,倒也不失[礼数]。
届时他的残魂败魄,由你亲自压往六道。”
这无疑是当众宣判了夜行川的死刑。
可这一介凡人居然能惊动这尊大神,也说明了其中复杂的关联影响非凡。
才使得日理万机的帝君,不得不出面沾染因果解决。
没想到在这尘埃落定的时刻,还有一个人竟然大逆不道违抗天命。
将神的威严挑衅。
经年谦谦君子最重规矩礼法的熠阳仙尊,竟比昙梦神女更快的挺着背跪下去碎了一地筋骨自尊,沉重的磕头:
“盼君明知,多年前贼子夜行川曾是吾之师弟,只叹命运多舛致使他误入歧途。
聂为师兄自小与他青梅竹马同寝同食,于情是疏忽大意责任重大更应出手代为管教,于理作为仙道魁首教中掌门更应严惩不贷肃正门风。
恳请陛下予在下机会。
杀一警百,以儆效尤。”
/
晏重云注视着面前这个人。
一如经年年轻熟悉的面庞这时已历尽千帆,周身却透出凄凄迷惘如深陷满天雾障之中挣脱不出。
他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师兄。”
猜测出他意图执剑的男子,冰冷的眸子里还是流露出一丝动容:
“风观四年,你曾过教我一次保命剑招。
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虚实结合名为【日薄虞渊】。
嘱咐我若遇强敌当应七留三,备好退路以便后招【旭日东升】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仙尊,今日你便看看——我是否已经形似了三分。”
剑舞飞扬,身形灵动。
寒光闪烁,意气纵横。
白衣之人抿紧唇瓣踏空攻来,黑衣的师弟却矮他一头做平沙伏雁式。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迅速交手,样做竭力拼杀又快速分开。
纠缠不清又泾渭分明。
说是[就地正法],还太[自欺欺人]。
夜行川记忆中的时光此刻却历历在目,仿佛霎时回到了年少无知时,由着性子和好友在碧裁山流连忘返的日子。
可如今,却是半点不由人!
半步出一步退,空地中黄尘漫漫。
看似[招架不住]对面的狂风暴雨,却引着和他喂招的人慢慢陷入自己的牢笼。
剑柄倒抵住聂尚昀的胸口。
四周寂静无声,大师兄此时才感觉一口血直冲喉间令他大梦初醒,终于敢按下思绪直视于他清凌凌的目光缓缓吐出清气:
“你,剑使的极好。”
这一招使得半分差错也无,游刃有余真假难辨,简直胜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他还光明正大的在[正道],若他二人从未失散分离……这仙尊之位于行川几乎是锦上添花当之无愧。
大气不喘一个的晏重云看了他一眼,触及那双万语千言的瞳孔又转过头去:
“关公面前耍大刀……只是想叫你软些心肠罢了。”
“云——”
断掉的捆仙绳陡然飞出将他束之高阁,从没令他看懂过的师弟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仰起一个由衷肆意明媚爽朗的笑容:
“还有一招剑法,我从来没正经练过。
只是小时候远远的见[师父]在冬日夜寒之时舞过一回,人世浮浮沉沉数载最终也只有那回……”
天幕宗覆灭的忌日。
兰照水只暴露了那一刻,一刻后他就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将[湘葶神君]碾碎封进于那具圆胖如冬瓜的[长老]之躯中。
借此暂遗前尘往事。
可于夜行川亦是:
苍山负雪,永不能忘。
“师兄,我舞给你看。”
*
帝君眼睁睁的看着晏重云使出那套令他曾深深悸动的剑法,握着斩神不知死活的冲上云霄,寒如凌霜的面上那闪着火焰的瞳孔和龙女又是何等相像!
天道太过[仁慈],才叫他麻烦不断。
剑尖崩裂于他的眉心。
不怒而威的帝君眼亦不眨,自有[忠臣良将]献身护驾,在他的示意下将此等蝼蚁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挫骨扬灰,无异和【天道】彻底撕破了脸。
时机尚未成熟,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偏偏有人并不这么想。
-
六界中所有的翘楚俊彦此刻仿佛尽是些痴头呆脑鹅,全都怔怔的立于青石黑地任着大雨倾盆劈头盖脸的砸在他们身上。
又与凡人何异。
头顶再没了光华圣光,粗衣麻服磨砺于他的肌肤。
事发突然,祓禊甚至来不及怨恨咒骂——就失去了修炼千万年历尽艰辛才得到的【神格】。
他瞪着头顶那些数以古戈尔无穷极,怪异真实清晰的一张张姹紫嫣红的人脸,几乎要咬碎满口银牙,熊熊燃烧的怒火自心中咆哮而出烧的血液干枯殆尽。
半晌才转了转通红的眼珠,望下刚刚【手下留情】埋葬了[天道之子]的地方。
此刻已经变成一个漆黑莫测深不见底的大洞,里面隐隐传来些不成词,断断续续关于远古祖先的苍茫低沉倥侗语调。
华夏文明还未开化,灵长之兽茹毛饮血。
【夜行川】
不枉为人,何其歹毒!!!
被恨之入骨不共戴天的某位,此刻却是超然物外立于虚空中无瑕分身。
骨节分明的大手捧着一团乱麻的数据链,犹如抚摸着爱人簌簌长发般温柔缠绵。
一丝不苟且认真负责的将它们分门别类细致拆解,将里面打散损坏的地方再想办法更换修补。
全心投入的模样,却让一旁见证了世界改头换面天翻地覆的[聂尚昀],竟是如木偶一般十足十的瞠目结舌惊魂未定。
修长的身子僵直了足足几炷香,才终于从大道崩溃的垂死边缘挣扎出来,头晕眼花手趴脚软的倒在了[师弟]的腿边。
冷汗津津的样子,倒是让他颇感意外。
可叹这栋梁之材过刚易折,又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压力百炼成金呢。
精神力势如破竹的强势入侵数据链,让它们在无形中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新的[造物主]诞生了。
晏重云却并不留恋于此。
沉迷全息投影网络游戏的日子,只在他刚开始接触到[星网]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新鲜感。
现在更高级,可穿越无数位面的系统都被他琢磨的透彻了,就更不会把这种幼稚如过家家模拟器放在眼里。
眸色深深的人取下腰间的一块黑石,带着属于人类的体温塞进聂尚昀的手心: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但我相信,没过多久你都会明白的。
现在你只要知道,你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大师兄俊秀的脸几乎是神经质的抽搐了下。
并没有他想象中或许会有的欣喜若狂、相拥而泣。
那么感人,那么肉麻,那么美满。
[聂尚昀]想问什么可噎堵了嗓子,只能紧盯着眼前足够陌生的人,看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脚下的世界勾勒出清晰的画卷。
猛然深刻认识到他们之间的鸿沟后,一时竟连好不容易攒足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孑然一身却领了这[无上荣光]。
太讽刺了。
有何意义。
他咬着牙,从苦涩的唇齿之缝中深深的吐出一口盘在四肢百骸里,渗透彻骨的森森冷气。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聂尚昀]为什么封不了神。
哪怕给他数千年数万年修炼,可他的心终究只是血肉相连的凡人心。
会热会烫会跳会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心里装满了宗门难免偏颇,又对怎能外面的生灵一视同仁。
大……大人,我不知您的真名。
也不知道您筹划了这一切都是意欲何为。
只恨某不识抬举,担不起此千钧重任……”
他彻底卸去一身傲骨,自弃般软膝竟准备跪下。
速度极快的晏重云却是立刻拦住了他,把这个从小护着他陪着他,心里几乎等同和师父一样重要的人拉起来。
“师兄,是我思虑不周肆意妄为,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有许多事要做的晏重云自认已经仁至义尽,别人接受与否也并不会强求。
他松开了聂尚昀的肩膀,藏起眉间外露的一分怅然:
“你的心愿纯真至善,我自会事事安排妥帖。
以报经年相携之恩。”
这样的语气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怎奈聂尚昀对上他深邃神秘仿佛蕴含淡淡悲伤的眼睛,只觉得历来坦坦荡荡不藏私念的心里被突刺了一下。
当即闭紧了还想唤他的嘴唇,难受万分的闭眼由着身躯似云雾翩然缓缓坠落到烟火人间。
友情不该变质。
这样就是最好。
.
星际积分争夺赛的比拼结束了。
看着总分后面那几个『正在计算中……』的字,坐在月亮上的人就感到一阵莫名不爽。
好慢,耽误时间,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
在透明面板上无聊的注视着[夜行川]的信息,对他而言好似随手操纵过击败boos的一个游戏人物。
作为学霸大佬的晏重云柔软宝贵的感情,在贺旭朝消失无踪的时候就彻底凝固冻结了。
俯瞰众生时有些冷心冷面,甚至叫他自己也感到昨舌。
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再赤诚不再信任不再天真的呢。
是在无人遏制的角落,黑化值飙到一片问号看不出结果时?
还是他时不时复苏了零星的记忆碎片时,还是那个意外闯进他生命里打破他所有规划的「霸王花」时。
一举一动都被吸引。
靠在数据链模拟成的懒人沙发里,脑子里越来越多东西压迫着他神经抽疼后,假寐节省体力的三殿下忽然想起某人气急败坏的脸,就自然而然放松下去忍不住失笑了一下。
^
“有人……玉轮里……”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忽然在少年的怀里蹦跶起来。
聂尚昀怕她摔了只能把人抱下窗台:“嫦娥仙子当然在上面,广寒宫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兔子陪着她呢。
师妹看见了吗?”
缺了门牙的小凌薇着急的话都吐不清楚,咿呀咿呀的叫带娃头疼的大师兄更想念起无所不能的师父来。
好在外面炸起巨大的烟火,照亮金瓦红墙的皇宫时,风尘仆仆身穿道袍的男人一推门就冲了进来——
把个温温软软的活物往他怀里一揣后,从兜里掏出块大元宝咬了口,证明货真价实后就笑裂了一张灿如菊花的老脸:
“太子大婚,满城同庆。
没想到我们是不用跑了……这冲喜的法子看来还真是有奇效啊嘿嘿!”
师父满面红光估计是喝醉了酒,说起话来更是颠三倒四不着调。
尤其是在聂尚昀和师妹低头一瞧,看见个孱弱幼稚的小孩儿时,抱着这烫手山芋的人惊讶之下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师父你又是从哪家收的婴童!?”
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干,甚至这两个徒弟也是他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淘出来的。
最大的一拉扯就是十二三年。
“天上……天……”他打着舌头说不出个所以然,自然被向来正经八百的大徒弟当成了胡话。
这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能草率的说养就养。
看着桌上师父呼呼大睡没心没肺的模样,过于早熟的聂尚昀满肚子气也散了大半,最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从柜子里翻出几床大被子给师父搭好后,帮着师妹脱了鞋让她躺里面去。自己则是怕压着孩子,裹着棉被抱着这崽崽就靠在了外围冷硬的椅子上。
用自己的胸膛去保着温。
云端上的人,目光沉静如水的看着他重新修着属于自己的道,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还是挺温情暖和的。
清风帮他们掩紧颤动的窗棂。
忽然似有所感的少年迷糊着醒来,惊落眼角一滴琉璃似的水珠滑落。
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他师兄,一睁眼才发现四周无人静悄悄的很。
便偏头过去看了眼师妹,才发现她几乎已经掉到了床边,花被子如帽兜一般把小女孩的脸裹得严严实实。
叫看见此事的聂尚昀瞬间凉了血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急急把被子抖开。
被动醒来的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到身上阵阵凉意后才晓得哭。
怀里这个也不安生,晚上估计是饿了要奶吃了——耍着性子又是一顿嚎。
聂尚昀顿时被双重魔音穿耳,只能卯起劲把师父从桌上推到地上,一边喊他起来帮忙哄孩子,一边点亮烛火披上外衣冲出门去找人要些吃食。
天上皎洁明亮的月光一直笼罩着他,叫少年在这座号称诡秘莫测的深宫里不至于迷路。
只是无端冷了些,叫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确实很宝贵,和爱情一样值得珍惜。
最近新工作稳定了一些,应该会慢慢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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