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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四)我的师父是废柴(9)

“太子妃——慎言!”

凤眼倨傲摄去,只见一个白胡子穿着官服的老头扶着官帽,颇为费力的从乌压压的人群中挤过来,撂下自己沉重的药箱就五体投地行了大礼:

“殿下纯真良善,赤心未泯。

……只是淤堵肿块仍残存于头部阻碍血管通畅,待过些时日依臣的祖传秘方调理好身子,才能如常人一般生龙活虎英明神武啊。”

锦衣华服气度非凡的男子,嘴角带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心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到爷的面前吆五喝六了:

“你这方子这么好,竟不早些拿出来吗?”

贺旭朝慢条斯理的侧过头,用指背轻轻撩拨了下太子的脸颊,心里也在猜测着他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下一秒便看见他格外使人爱怜,怕痒似的瑟缩起了肩膀,风华绝代的面容上此刻才终于扬起发自内心的微笑:

“愣着作甚——过来诊脉。”

语调冰冷,不近人情。

作为下属家臣的许太医也顾不上辩驳,便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他吃饭的家伙,一块青色的玉石脉忱放在床头,接着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请脉:

“殿下,请将手腕置于此处。”

“不,不要……”

成年男子俊美瓷白的脸上茫然了一瞬,直到他被拉过去碰上刺骨的寒凉,那不知所措的表情,霎时就宛如吃掉了个酸倒牙的橘子般不顾形象的使五官皱巴巴到了一起,对此浑身写满了抗拒的滋味。

他猛然挣开太医的手,扭头扑向此时最想亲近的人怀里,揪着衣角像极了五六岁的顽童不讲道理,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重复着:

“不要不要……走开,走开!”

对于他这样大的反应,贺旭朝一边暗自心疼的搂紧了太子的腰,一边低下头轻吻着带有薄汗的发顶语笑晏晏的安抚:

“无碍,我在这里。”

脚下则是毫不留情的将愣住的太医踢开,锋利的眼神里尽是杀伐果断充斥着[要你们何用]的怒气。

老大人的哀嚎声入人心。

急的掌事姑姑眼见太子不肯配合问诊,而太子妃又太过纵容护短,只将人拢在怀里说些贴己话全然不在乎她们这些人的下场。

为了东宫的安危她只好挺身做这个出头鸟,两股颤颤膝行上前刚要开口,却听到头上的声音如玉石琅琅相击作声。

“脉沉而虚,气血困阻,阳气衰微……按理来说只需前三天三副八珍汤,后两月每日一副十全大补汤慢慢调养便是。

可太子现在,已然是毒入神经。

还等不到夏至之时,怕是就要……医虽小道,而性命攸关,敢不知慎。

许太医,尔等常年深受皇恩,位于太医院之首徒子徒孙犹如过江之鲤,莫不是年岁大了老眼昏花,竟连病案中的旁人多增加的丝毫[蛛丝马迹]都未曾察觉。

滋补名贵的药方,天材地宝不问随拿,长久以来也不过是为殿下吊着一口气罢了。

你只想着不触怒陛下及皇后,想着保全自己一家老小荣华富贵——又何曾想过太子若不是今日受祖宗庇佑忽的醒来,只怕要被你神不知鬼不觉害的有朝一日在文武百官前崩血而亡了!”

“臣……臣……”

汗如雨下的许际中,被这样咄咄逼人的话逼的瞠目结舌。

可他瞧见太子妃握着太子手腕的把脉手法娴熟无比,言之凿凿说出来的脉象也与之前无甚差微。

就已经心下明白懊悔,贺大人的家风是深藏不露不鸣则已。

坐在床头的太子妃把玩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指尖娓娓道来,语气不疾不徐却胜似狂风暴雨。叫在场众人都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于脊背,使他们颇感呼吸困难汗如雨下。

被从气势上压制住,刚刚还对贺旭朝不忿的宫人们,现在却彻底陷于此等凝滞的氛围里噤若寒蝉。

忽然,一声好似远在天际的唱和钻进他们的耳朵,为首的高总管才将将回过神来把塌下去的脊背支起来,撅起屁股快速往后退去。

“皇后娘娘,驾到——”

头顶凤冠身穿霞披的女人,在浩浩荡荡一群宫女太监的包围下踏进了玉堂殿,瞬间将这间有些年头的屋子堵得水泄不通。

“我的儿!”

“……母后。”

忽然被晾在一旁仿佛成了透明人的贺旭朝,手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下子就压住了要投入[母亲]怀抱的丈夫。

毕竟只是个继后而已。

“流华,吾儿……终于醒了……”

芊芊素手抚摸着他的鬓角,一国之母此时也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为孩子的健康而知足开怀。

奔流而下的泪水毫无顾忌的,冲洗着她年轻却疲惫的面庞洗净铅华。

谁料贺旭朝此刻,却再不能去在意什么他们过于亲近的距离。

只有[流华]二字,如刀刻斧凿一般深深嵌进他的心脏。

经年往事犹如沙尘暴一般呼啸而来,令修补了【容卿君】灵魂碎片的贺旭朝无法呼吸。

眼前尽是黑金棺材里,他毫无生气的脸频频闪现,叫人脑中混沌难以分辨白日黑夜。

太子妃陡然松开手从床上站起来,不置一词的转身越过重重阻碍离去。

却在即将跨过门槛时,忽然感觉到浑身力量果断的抽离,整个人当即双目一翻向后晕倒了下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双手却已将他稳稳接住。

/

“吾儿,你可是大好了?”

身穿玄衣绣金龙的中年人站在屏风旁,看着自己的太子侧坐床沿紧紧握着[太子妃]的手,一举一动都写满了温情蜜意,使他心中的思量又复杂了几分。

“不曾。

一魂一魄还不知所踪……我只记得那个地方,周围一直有潺潺流水的声音。

兰师傅的阵法还是有些作用,只是不知道其中又有多少人的手脚掺合其中。

到时天象异变再生,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

“委屈你了,孩子。”

晏重云眼神舍不得离开他心心念念了几十载的人,感觉到自己很快又要陷入[沉睡]只好再求情一句,为他多加一道免死金牌:

“父皇,阿朝生来不受拘束,自在随性。

就算意外入宫也是为了我,荣华富贵于他不过过眼云烟。

平日若是在宫内受了[委屈]自然也会百倍奉还——还请您看在儿臣克己奉公多年的份上,到时无论发生了何事一定万万海涵。

只要不是诛九族的重罪,也请拖延时间等儿臣【回来】再说。”

皇帝扶额而叹,转眼望向外面的庭院:

“还要多久。

依朕看,他非肯谨言慎行之辈。

过于刚强,颇为肆意。

宫里鱼龙混杂,到时水搅的太混,只怕——得不偿失。

流华,你就非[贺旭朝]不可吗?”

他执手低头,虔诚一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贺旭朝一睁眼,就知道自己在做梦。

只因为眼前这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布满似绿似蓝烟雾弥漫的视线,像极了聊斋中妖怪出现的诡异画面。

可怎奈少爷并不是被吓大的。

他当即冷哼一声,气势汹汹的往大雾中心走去,倒要见识一番究竟是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不多时便看见雾中若隐若现的一棵大柳树,垂下的藤蔓编制成了摇篮,里面躺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正在静静安睡。

说不出的不好预感,在贺旭朝又凑上前看见树下长发如瀑,木然的摇着摇篮的人转脸过来时才是心如刀绞。

惊惧之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随即就是一股怒火猛然烧起,叫他的眼前霎时也变得尽是鲜红如血。

贺少只想一脚踏平这等污遭之地,却没料到腿上不知何时缠上了数不清的柳枝,最终将他重重包裹险些陷入窒息的风险。

“咳咳——”

在他惶然醒来之际,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床边的薄帐波动不休。

当即一把撕开面前的遮挡物,在看清那个女人的动作时,又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恶心叫他几乎忍不住反胃。

“噼里啪啦!”

[桌面清理大师]看着一地残渣碎片,和那个跪着畏畏缩缩的柳思漪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压住火气,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怎么,洗干净脖子——迫不及待上赶着送死来了?!”

女人两眼一闭泪如雨下:

“不知您在说什么?

妾只是听从太医的吩咐,把煮好的汤药端来给您罢了。

又怎么敢动什么手脚呢!

太子妃如此咄咄逼人,真的不怕外面愈演愈烈[善妒]的名声难听吗?!”

“哦。”

贺旭朝慢条斯理的披上外衣,捻起桌上锋利的碎瓷碗片挑起柳思漪的下巴:

“你倒是提醒了我。

三人成市虎,与其被流言蜚语影响了我的心情,不如从根源上直接堵住众口铄金啊。

干脆,让你【重病而亡】可好。”

“你,你怎敢?

我可是太子的人!”良娣吓得仓皇退倒,都顾不上颊边的划痕。

“晏重云都是我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柳思漪从未见过行事如此无法无天的人,何况贺旭朝并非王公贵族,不过一个新得的榜眼也是过眼云烟如梦泡影。

入住东宫不过一日竟如此残暴不仁,他究竟是疯了,还是破罐子破摔?!

思及此,她当即攥紧了衣袖,提裙快速跑到了殿门前准备溜之大吉。

只是没料到一开门,就看见皇后娘娘及其若干随从早已在外是等候多时。

众人审视的目光,仿佛一把无情的利剑将她洞穿。

预感大事不好的柳思漪随即软了身子,趴在门柱上娇弱无力的悲怆呜咽:

“求娘娘救命!

太子妃无故要杀了妾身呐!!”

本以为这位贤明的继后会借此敲打那贺探花两句,没想到她竟是居高临下陡然嗤笑了一声:

“朝儿莫脏了自己的手。

既然如此碍眼,东宫也容不下你。

高宁,让她哪儿来的就回哪去吧。”

柳思漪惊的瞠目结舌,过了一时半刻才惨白了脸,哭喊着大叫:

“皇后——皇后娘娘!我是太子的良娣,还是琨哥的母亲啊!

求您了,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就饶妾身一命吧!!!”

贺旭朝听见[孩子]这两字的时候,就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柳思漪的身后。

脸上的表情霎时垮下极为阴沉狠厉,无形的杀气逼的对面数十宫女太监们都忍不住后退。

皇后瞧见[太子妃]一副要宰人的模样,再想起陛下语重心长跟自己交代的话,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殿内:

“琨哥还小,不知人事。

若由她这般心思诡秘的女子教导,只怕日后亦对家国社稷无功无用。

前朝定夺的意思,也是将他带到天幕宗养大。

既有国师照看,自然稳当妥贴……”

“谢父皇,母后。

可皇孙贵重,又岁轻身弱。

正是该在宫中好生照料的时候,太子若是能常常看见他,只怕高兴的又该多吃点饭了。

就留在这里,我必不会亏待。”

美目一眯,气氛莫测。

周遭之人恨不得即刻挖去双眼切掉双耳丢弃口舌,以换项上人头及全家老小的生身性命。

[祖宗]对上[祖宗],被撒气的也终是他们这些不值钱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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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您慢点!”

暖阳斜照,清风徐来。

屋檐下晃动的枝桠间,点点光亮染的他瞳色熠熠生辉。

贺旭朝喉间一紧,只觉得满腔怒气如同被灭火器喷满了全身,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个心潮澎湃神清气爽。

眼中此时只能看见晏重云,欣然带着笑意跑来的面孔。

再容不下其他。

颇为意外的被拢住满怀,也是顾不上在人前将要折损风度。

太子妃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形象,像极了民间刚过门的小媳妇,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羞红了脸躲在夫君宽阔的臂膀里。

他只知道,[贺少爷]活了这么多年。

第一次才彻彻底底的,品味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滋味。

叫他软了一副钢筋铁骨手脚无力,唇枪舌剑化为蜜罐糖水甜的腻人。

贺旭朝甚至一瞬间怯弱到,不敢抬头去看看晏重云神采奕奕的脸庞,生怕这是一场盛大恢宏又残忍虚伪的美梦。

可他又痛恨这样的自己,强忍着万般不舍千般不愿,才将颤栗的身体从他温暖的胸膛中剥离出来:

“你去哪里了,也不跟我说。”

语调千回百转,撒娇之情溢于言表。

见识过后宫诸多幺蛾子的皇后,此时也禁不住两人自然而然的狂撒狗粮。

只得默认了太子妃的[建议],对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太子例行公事问了两句,便拖着宛如废人的柳思漪步履匆匆的离开了东宫。

“阿朝,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些吃食。

想着你快醒了,又怕他们来的慢。

才赶过去催了催,没成想还是来晚了。”

两人拉着手,坐入圆桌旁。

“只要你肯来,何时都不算晚。”

太子被对面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的心头乱跳,只好赶紧招呼姑姑把饭菜拿上来转移话题:

“这是吉祥如意卷、八宝荟珍鸭、金玉满堂、芙蓉迎春……”

而太子妃拿起筷子,看着盘子里的泥巴石头野草残花,借着挑眉叹了口气,终于在此刻才彻底接受了对象只有四、五岁小孩心智的事实。

掌事姑姑瞅着太子妃居然真的要把落花夹起来吃了,也是顾不上尊卑有序一把压下了他的胳膊。

眼疾手快的从提盒底部抽出了一碗粥,努力维护着对贺旭朝来说早就形似纸老虎的[天家威严]:

“殿下,您怎么忘了?

您要给太子妃带的是这个猪肚莴苣粥啊!”

被姑姑说蒙圈的晏重云,闻着扑鼻香味的热粥,当下也不争气的咽了口水,没有什么装模作样的想法:

“我,我也想喝。”

贺旭朝看着他软萌的样子,一时绷不住笑了出来,上手捏了捏他滑滑的脸蛋:

“亲我一口,就给你喝。”

大馋猫当即侧头给了他一个啵,被袭击的当事人贺旭朝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觉得他太过熟练不知还亲没亲过别人——不然这孩子是哪来的!?

他瞪着太子傻乎乎的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便抄起瓢羹把一大口粥怼进了他的喉咙。

晏重云委屈巴巴的用舌头顶了顶磕痛的牙,还想趁太子妃走神再舀一勺,却遭到了对方端盆走的拒绝:

“这是你喝还是我喝?”

“……你喝。”

傲然之人仰起下巴,却迟迟等不来投喂。

“我喂了你,你怎么不喂我?!”

太子被他追问的迷糊,绕来绕去的钻进套路:

“你没亲……”

贺旭朝顿时像只狮子一般攻击迅速,拉过他的脖颈对着那张水润的嘴唇就吞噬了过去。

帮他[检查]了口腔。

脸似红云的晏重云也不知道什么是本能反应,偏偏还对这样亲密的接触有了一种新奇而刺激,还想多多体验的激动感觉。

识趣的宫人早已无声退出,贺旭朝咬着玉筷看着太子情动的模样,早已是下定决心:

“喝了粥,到床上去。

我全都补给你。”

稀里糊涂的晏重云,无论如何也分辨不清游戏规则。

他只知道,这个[游戏]只能他们两个玩。

以及到第二天午时,太子妃也没起的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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