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古典架空 > 伶仃记 > 第2章 第二章

第2章 第二章

肉上沾了血,方明不为所动,仍要去吃,春牛胆寒,再看和尚,沾了血的馒头也要去吃,春牛打了个哆嗦。

这、这还是和尚吗?

“大师!这馒头脏了,俺替你们换上一盘。”少年的肉已经入口,但馒头他还来得及阻止。

和尚转头:“那换下去的这些就要丢弃吗?”

“不不,后院有一窝野猫,俺端去给它们,可以养活好久。”

人吃不得,猫就能吃得吗?只是此时没人细想这个问题,大家盯着桌上的人头,人头仰面朝上,断口处汩汩流血,眼窝深陷似被掏空,两颊亦是无肉,一层萎缩的黑皮紧紧贴在骨头上,扭曲如蜈蚣腿。

一道疤叠着一道疤,长疤盖着短疤,怎么数也数不清。

是旧年的伤痕。

没人说他是鬼面书生,但唯有他才是鬼面书生。

杀他的汉子已经下楼,提着一把血刀,穿过众人走到桌前,嗤了一声:“鬼面书生,不过如此。”

看见和尚,他又不顾受伤的左臂,弯腰合手:“在大师面前犯了杀孽,罪过罪过,只是这厮杀人无数,在下也是为民除害,功过相抵,还请大师莫要怪罪。”

见和尚没回答,他也不在意,掏出银锭放在桌上,伸手去拿人头,同时吩咐春牛:“给大师重换一桌酒菜,剩下的算给店家修缮的费用,至于那尸身我自会处理,莫再使人靠近。”

春牛连连应声,正准备吩咐人换菜时,和尚才开口:“不必,方明,你吃饱了吗?”

方明撇撇嘴:“我没……吃饱了。”

对方拿起禅杖,却非为了打他,而是起身:“劳烦店家将换好的馒头打包。”

春牛诧异:“外面与这么大,大师不在此过夜吗?这么晚,城门也都关闭了……”

和尚摇头:“无妨。”

春牛一噎,夏雨湍急,再被夜风一浸,怕是立刻就要被风寒侵扰,和尚年轻体壮或能撑上一撑,但他实在是为了旁边那位少年而问。

虽不是治病卖药的郎中,春牛却也能一眼瞧出这位少年的状况不妙,脸色蜡黄还可归因于饥寒,那双先时还粉白、一顿饭后却变得乌紫的嘴唇又怎么解释?

就在这一问一答的功夫,少年的额头竟丝丝缕缕冒出汗来。

若不是深知自己的品行,春牛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在饭菜里下药了。

“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似乎有些劳累,大师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小店虽简陋,却也可以救急。”他再劝。

“少他……不用你多管闲事。”说完这句话,方明的汗流得更急,面容也更加痛苦,不等和尚自己已经先冲进了雨里,倾时便无影无踪。

“阿弥陀佛。”和尚念了声佛号,朝春牛伸出手。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春牛蓦地想起这句话,不过不敢多言,将伙计递过来的打包好的馒头交给对方,然后看着和尚拄着禅杖一步一步离开。

好怪的人,够说与喻浮陵,下他一盏酒。

不过那两人虽奇,却还奇不过汉子手中的人头。

方才楼上还有一位伙计,在那大汉后面屁滚尿流地手脚并用地爬下来,此刻正倚着楼梯打哆嗦。

这是新招的小子,哪里见过杀人的事。

春牛叹了口气,不止他,其他客人也有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奔逃。

还有方才问话的小姐,再也没有出声。

大家虽此刻聚集在一个屋檐下,而一条人命却将他们彻底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阵营。

有人嚷着报官。

在安阳城这么个小地方,若报官有用,也不至于这么多人谈鬼色变。

但汉子点头笑道:“自是要报官,杀了这鬼东西,少不得要它个百两赏银,不枉小爷流了这些血!”

有人艳羡,亦有人钦佩:“敢问英雄姓名?如此轻功,莫非是今虚子笔下的飘渺仙人?”

没听过这个名字的,都又惧又想笑,因为想笑而更惧。

汉子亦沉了脸,却不是恼怒自己的身材与飘渺毫不相干,而是说了一句跟之前类似的话:“甚么飘渺仙人,甚么轻功!”

其他人不接话,他继续道:“江湖浮沉久,谁敢称英雄?微名江阿行尔。”

“原来是江大侠,在下时云,敬你一杯酒。”

交换了姓名,自然要饮酒,于是一杯酒下去,又来了一杯酒。

等到三更雨停,月亮总算冒出一丝微光,不知喝了多少杯酒,江阿行终于有了些醉意,脚边虽放着一颗人头,但气势已不再那么骇人。

此时酒馆内泾渭分明,左半边的桌子早已被垛起,地上铺着一张张草席,横七竖八躺着还要早起赶路的贩夫走卒。

右半边依旧酒菜未收,却也不似之前人声沸沸,趴着几位,坐着几位,口中嘟囔着的全是醒后即忘的醉话。

躺着的人未必敢睡,坐着的人也未必没睡。

但很快,他们都将陷入一场深沉的梦境。

“今虚子……今虚子……”说完这句话,江阿行摇摇晃晃倒下,在他对面趴着的春牛立马伸出手,在最后一刻扶住了他的脑袋,避免磕在自己的桌子上。

他亦困极,只是麻烦从不会管你是清醒还是深眠。

今晚他若不守着这颗人头,明天这大汉就要找他要那百两赏银了。

大汉的轻功虽好,防范意识却极差。

而春牛未雨绸缪学得虽好,对江湖的了解却极差。

他刚坐回身眼睛便一花,瞬间如同喝了烈酒一样昏昏欲睡,登时倒趴在桌上,他倒下后,左右的几位亦不能幸免,话未说完,就软绵绵地失去了意识。

酒馆里安静地如同门外的夜色。

一刻后,一个人影站起来,越过碍事的桌椅,走到江阿行身侧,伸出的手指刚摸到人头,“噗、噗”两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两颗花生米,弹到他的胸前,将他顿时定在原地,再也不能动弹。

“阿牛的生意不好,我白喝他那么多酒,再不能让他赔钱。”喻浮陵拎着一只狸花猫的后颈,晃悠悠地踏进门来。

“大侠饶命。”形势不对,对方赶紧改口,一百两固然重要,却也重不过自己的项上人头。

“我不是大侠,我也不要你的命。”喻浮陵走到春牛旁边,另一只手不知又从何处掏出一个软垫,他将猫扔在地上,软垫放在春牛头下,然后才拿起桌上旁人喝剩的酒,仰头倒进喉咙里。

酒凉得刚好能冲淡他的醉意。

被定住的人屈腿弯腰,头不能抬,只能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角在眼底晃来晃去。

他暗自催动内力,想要以此强行冲开,头顶再次传来声音,喻浮陵劝道:“若不想经脉尽断,最好别乱动。”

其实不说,对方也会懂,刚运气就感觉体内经脉犹如被一张巨大的网缠住,越用力,那网就越紧,简直比天底下最最痴情的女子还要缠人,缠得他骨头都要碎掉。

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点穴功夫吗?

有。

有一种人,他不敢正面跟你对抗,就要用一些歪门邪道,让你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然后清醒地看着他对你为所欲为,有时抢你的财,有时劫你的色,有时既劫财劫色,还要当着你的面毁掉你最重要的东西。

而在这些人当中,最阴险最下流的,便是今虚子笔下那个丑绝天下的浮陵郎。

据说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点穴功夫,能在打中的瞬间将人的奇经八脉封住,无论你练的是刀枪不入的金钟罩,还是四两拨千斤的乾坤大挪移,都快不过他的一根指头,被点中后只会变成待宰的羔羊。

此人一入江湖便作恶多端,不管是艳绝天下的扬州名妓崔溪溪,或是六峰庵的掌门首徒木林苏,还有京城名伶弥扇儿,就连天狗山庄庄主年仅十二岁的小儿子都遭其毒手,从此一蹶不振……如此荤素不忌手段残忍,每令人提起都恨不得唾面而骂。

浮陵郎行踪不定,神秘无比,鲜少被遇见,但崔清溪、木林书、弥扇和啸月山庄却有迹可循,当事人虽因书名与本名一二字之差矢口否认,但无论如何,对“浮陵”二字的恨意却骗不过别人。

“难道阁下便是那位浮陵郎?”

一只狸猫轻俏地走过来,伸着爪儿将人头拨来拨去,彷佛在玩弄一只大球,只是还没尽兴,一只白如美玉的手便拎着它的后颈将它提起,语气嫌弃:“脏。”

“喵呜。”猫儿抗议。

它才不脏,它最干净,走过的路连一根毛一只虱子都不会掉,这样才不会被人抓住痕迹。

天底下能使出这招功夫的,在世者仅有一人,即使喻浮陵死也不想承认,却架不住别人早有论断,他点了别人的穴,封不住别人的嘴。

“鄙人时云,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在浮陵郎面前卖弄,今日有缘相见,还望阁下高抬贵手,听说浮陵郎最喜美酒,恰好鄙人曾在城内藏了一批十年花雕,此时雨停月升,愿赠与阁下借月下酒。”

虽意识到来人身份不好惹,自己已成鱼肉,时云亦不惊慌,缓缓说道。

他的角度只能瞥见对方膝下着的一双墨色云头靴,光映之处偶见金丝暗纹,一片白色的衣角垂掩其上,随着主人始终跟自己有一步之隔。

见喻浮陵不为所动,时云继续道:“若阁下无心饮酒,鄙人这里还有一桩好事,愿说来与阁下聊以消遣,只盼阁下闻得其乐,愿意饶鄙人一命。”

喻浮陵终于抬头:“你且说来。”

时云道:“不知浮陵郎久历江湖,可曾听过灵山灭门案?”

喻浮陵略微思索后点头,灵山灭门案可谓是江湖近百年来的第一大灭门惨案,曾轰动一时,闹得官非官,民非民,人非人,鬼非鬼,从此朝纲崩坏、天家式微,却因此带来了江湖古今未有的盛景,侠客群出、英雄盈路,不可不谓是福兮祸倚,祸兮福存。

只是百年一过,风云变幻,当时的人与事皆成尘埃,鲜少有人再提。

如今怎么又成了好事?

不等他开口,时云已经贴心地接着说道:“当初前朝末帝携文武百官往灵山祭天,山寺僧人引天雷地火,一千二百三十八人无一生还,整座灵山化为一片焦土,至今依旧枯骨覆地,成为一座耸立天地的荒坟。”

灭门灭门,灭的是前朝魏氏之门。

“百年已过,现在江湖中却有传言,当年末帝行祭天之礼时,所烧之物乃是佛宗秘宝《十天地空法相经》,传说此经一卷万字,全部参悟者便可习得无上功法,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力……”

喻浮陵举着酒杯,似乎已经听得出神。

“灵山被焚后,此物也消失于火海中,不过亦有人说当初末帝烧的只不过是一卷拓本,真迹依旧藏在三十三殿之中……”

三十三殿是末帝为讨虞贵妃欢心,做三月三日生辰贺,举一国之力花三年所建,占地百余亩,宫殿共计三十三座,所费不计其数,奇花异草四季绽放,神鸟仙兽无处不居,更有天下珍宝,尽藏其中。

而在建造之初,末帝便广招能工巧匠,数百人专门设计打造,里外机关重重,八卦阵法一步一环,若要硬闯,神仙也难全身而退,更别提在里面找寻一本小小的经书。

“可是,若有一张三十三殿的机关地图在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像是猜出了喻浮陵心中所想一般,时云的声音听起来极具诱惑,引得喻浮陵不由得放下杯子,猫也一瞬间获得自由跳开来。

那片白云似的衣角终于飘了起来,逐渐向自己靠近,时云心中得意,语速愈发慢了下来,指引着对方:“眼下那份地图,就在鄙人怀中。”

以他的姿势,胸腹内含,喻浮陵自然不易查探,似是料想对方已无还手之力,便手指一动,瞬间解开对方的穴道,左手随即扣住他的肩头,将他拽起身来。

“多谢——”

谁知就在时云转身一刹那,一道寒光破空而来,直冲他的后脑,喻浮陵条件反射向左闪避,不料一张暗绿色的袖口早已等在面前,轻轻一抖,与袖子同色的药粉簌簌落下扑面而来,逼得他掩住口鼻连退数步。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开扣住时云的那只手。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已从旁边逼近,手持一条三节银鞭,目标却不是喻浮陵,而是冲着仍趴在桌子上的春牛甩去!

喻浮陵眉心一皱,情急之下抓着时云用力一甩,对方虽果然投鼠忌器,但目的也正是围魏救赵,眼见时云脱身,二人如飞燕般迅速掠向门口,往外逃去。

喻浮陵刚追到院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呼。

“喻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大宋广告商

替嫁后王爷对我真香了

大秦剑公子

贵极人臣

大宋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