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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那声音娇柔婉转,带着一丝明显的期盼,让喻浮陵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体。

雨后月光稀疏,照人身上明暗相交,隔着数步,亦难分清彼此的表情。

春姜忍不住身体微倾,刚要上前却又忽而停住,捂着胸口的手移到了颈后,只摸到半绺碎发——她已梳了五年的妇人头,再无放下的可能。

“多年未见,姜妹无恙否?”

对于春姜的出现,喻浮陵毫不惊讶,含笑走近,在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时皱了皱眉:“阴梨香虽不易得,却对襁褓婴儿有碍,侄儿尚不满一岁,姜妹怎能如此大意?”

对方的诘难好似一记重锤,打得春姜摇摇欲坠,她扶着身侧的栏杆勉强一笑:“喻…大哥不必担心,鹰奴留在家中有乳母看护,我在他身前也从不用此香。”

只是见你,才用你所制待你。

最后这句话春姜不敢说,看见对方仍不赞同的脸色,她唯有侧头惊惶避开:“喻大哥行走江湖,竟还知道小妹的事,真是有心。”

喻浮陵摇头一笑:“江湖上谁不知晓金鹰镖局的名号,何况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兄妹如亲,你的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

说起金鹰镖局,喻浮陵目光落在后院:“夜深寒重,姜妹怎一人在此,严大当家他……”

话未说完就被春姜打断,她的神情已然恢复成一位温柔贤惠的妇人:“严郎押镖未回,时值中元,我便独自回来祭拜爹娘,过完这两日即走。方才在后院听见一些动静,故而出来看看。”

喻浮陵点头,一边陪她往回走,一边继续询问:“武陵距此甚远,路上可有多带随从?”

春姜摇头:“我乃妇人,既无金银亦不惹事生非,怎需如此劳师动众,不过一婢一车夫耳。”

说完低头一哂:“喻大哥也说金鹰镖局声名在外,所以轻易无人打扰。”

眼前闪过雪白的后颈,喻浮陵目光错开,抬头见行至后院门外,他停下脚步:“你且好好休息,我回前院守夜,待到明日再好好叙旧。”

“嗯。”

只是世道不平,纵使一墙之隔,从此一别却也难晓何日再见。

春姜的身影如一根羽毛般在喻浮陵的心上落下又浮过,此时此刻他更惦记的是方才逃走的二人。

善用迷药,能够令整个前院无一人察觉,又是两人作案,另一位身形小巧玲珑,手使三节银鞭,加上时云这个名字,大概分别是今虚子笔下的探花手“云公”和“云子”。

此二人武功平平,一手迷药却使得出神入化,信奉“大可不取、小则必取”,所偷财物价值往往不过几十百两,又善隐匿踪迹,流窜于数地之间,几乎大半个江湖的人都被他二贼偷过,只是所失甚小,不值一提。

加上今虚子更在书中著有“不经探花手,江湖只见九十九”等言,因而也没被什么人太过追究。

如今犯到喻浮陵手上,若不是为了春牛的名声,他更不会多管闲事,反倒是时云说起的《十天地空法相经》一事,让他有些在意。

三十三殿,本就至今无人能闯。

想起他从不闻寺离开时那人的话,喻浮陵的心情愈发沉重。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狸花猫趴在春牛的头边,闻声立刻转身跳下桌子,两步便要扑进来人的怀中,在爪子即将接触到那雪白的布料时,再次被人拎住后颈提了起来。

“猫兄啊猫兄,这么黏我,是不是该叫你猫娘子呢,让我来瞧一瞧。”

话音刚落便感受到猫儿瞬间炸毛,弓着身子四肢捂住一些不该看的地方,“喵呜”挣扎了一番,喻浮陵一松手,三条腿就如踩了离弦的箭一样逃开。

“呵。”喻浮陵继续摸着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酒。

……

酒杯倾覆,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春牛蹲下身,似乎要将它盯出个海枯石烂。

一只手掌拍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掌上躺着两粒碎银子。

“别处总无此味,留与陈客相醉。多谢店家昨夜照顾,楼上在下已处理完毕,大可放心。”

楼上有什么,江阿行没有明说春牛亦心领神会,他收下银子,看着对方拎着不再滴血的人头晃悠悠地踏着清雾离去,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怪哉怪哉,怪人无处不在。

难道是因为喻浮陵,这个家伙出现的地方总有怪事接踵而至,昨晚自己不知为何昏睡过去,喻浮陵似乎进来过,但自己一早起来去找他时,却又满院不见人影。唯有一块暗绿色的碎布条,带着血斑点点,落在了酒杯边。

……

十里外的安阳城,喻浮陵站在一座三侧开门的小花园内,迎着呛鼻的桂香打了个喷嚏。

这个永远无法违背压制的身体本能让他避无可避,只好在对方惊呼前从树后走出,一只手揉着鼻尖,另一只手提着一根半尺长的树枝指着来人。

“噗哧。”对方笑出声。

喻浮陵也颇觉羞愧,拿着树枝指人,只有七岁小童才会这样,但谁让他寻了这么些年,怎么都寻不到一件趁手的兵器。

“姑娘莫笑,并非在下有意唐突,而是昨夜遇见贼人,从城外循迹至此——”

“什么贼人?采花贼吗?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喻浮陵不敢答话,等着对方指责完再行辩解。

“哼,陈老爷家的府邸你也闯。看你相貌堂堂,竟也干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趁着没酿出大祸,还不快快滚出去,再迟一刻我可就要喊人了!”

喻浮陵平生见过的女子无数,按照他的名声,惹怒过的亦不知凡几,见过发起火来凌若冰霜的、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大动干戈者也不在话下,却没见过有人把生气的话也能说得像撒娇似的。

对方鼓着双颊抿着嘴巴,歪头时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斜斜地盯过来,没有丝毫威胁的力度,却将他满口的理由都堵在了喉咙里,喻浮陵只好就此咽下,拱手一欠:“在下实有苦衷,还望姑娘见谅,只是姑娘既已见过在下的面容,难保不会……”

“不会什么?报官吗?你快走吧,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但你要是敢动手,那就不一定了。”

佳人在望,喻浮陵不可能再像来时那样狼狈,借着轻功跃出,几步便离开这个如迷宫般曲折迂回的后宅。

离陈府隔了两条街,喻浮陵才找到一家开张的馄饨店,一对老夫妻一个晃悠悠地煮,一个颤巍巍地端。纵有天大的急事,谁也不忍多加催促。

进门时店里已人满为患,大概都是因为找不到其他的饭馆,众人忍着饥肠辘辘,不免就有抱怨出声的。

“今天什么日子,居然就这一家店开门,难道这儿的人都不用吃饭的吗?”

言语中透露出外地人的身份,便有好心的此地人为他解惑:“害,那你可说巧了,今天正是个大日子呢。”

“今天是陈老爷的五十大寿,整个安阳城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人有钱,这次大寿据说要摆一整天的流水宴,一共六十桌,从早到晚,城里的人谁不赶着去吃,所以你们就没地方吃饭咯。”

“为啥?”

“谁家的厨子能熬得过一整天的流水宴?从昨晚起,凡是会掌厨能开店的,全都被雇去陈府候着了。”

再次听见这位陈老爷的名号,喻浮陵不由得分了一只耳朵,心中暗暗纳闷,不过几年未回,城里何时又多了个如此大手笔的“陈老爷”?

“既然这位陈老爷如此大方,不如咱们也去吃?”

谁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不仅有,还是一天三顿。

不少人意动。

“别,”方才解释的汉子连忙劝住,脸色也讪讪,彷佛做错事的是他一般:“这…陈老爷说了,流水席只会请安阳城的本地人,外地人不能去……”

“还有这样的规矩!”食客里不少昨夜赶路至此的外地人,饥饿本就让人心浮气躁,再听这话都有些愤愤,有几位已经带着冷笑拍案而起。

“害,诸位不知,这其中另有隐情。”汉子也赶紧站起来,压着双臂安抚大家,生怕真的因为自己的三两句话,再给陈老爷的寿宴招来麻烦。

“陈老爷膝下只有一女,貌若天仙,年逾十七,正待说亲,可谁知前不久城里来了个什么鬼呃…淫贼,专对美貌女子下手!可怜陈小姐年纪轻轻竟遭此毒手,陈老爷痛失爱女,可不就连带着都恨上了外地人。”

“明天中元便是小姐的头七,所以陈老爷今日摆宴,不仅是为了做寿,还为那些与陈小姐同样遇难的安阳城姑娘们安灵,并安抚城内百姓,故而对外人有些……”

汉子没有说完,但众人也都明白,虽然一棒子打死所有外来者实为不妥,不过陈老爷此举也算情有可原,当下便都不在意。

还有一两位仍不死心,眼珠子转着,心想如何能浑水摸鱼混个饱饭。

喻浮陵转着手中的一双竹筷,脑中同样思绪飞转,鬼面书生?陈小姐?眼前忽然闪过一双杏眼,他不禁起身跨凳,直直往来时方向折返。

一面赶去陈府,一面将几件事迅速在脑内过了个来回。

昨夜他正坐堂饮酒,跑掉的狸猫去而复返,张嘴便吐出一块碎布条,熟悉的绿色纹路混着猩红血迹,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之前逃走的二人。

可惜猫儿不会说话,只张着嘴喵呜地叫着,春牛仍昏睡,被瞪了半天喻浮陵才明白对方的意思,跟着它身后一路来到城外,迎面撞上身受重伤倒在墙根的探花手中的另一位,“云子”。

大概出于某种考量,或是威胁,那位无处不在笔刀乱舞的今虚子写《江湖人物考》,大多所用为化名,正如别人叫他浮陵郎,他亦不知“云子”真名。

此时认出他,也是靠着那条才见不久的三节银鞭,正紧紧地缠在对方的太阳穴上方——鞭子上的倒刺扎进头皮,与其说缠,不如用“绞”更为恰当。

一双眼睛被勒得几乎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见过太多杀人者不以杀为目的,偏爱残虐为乐的情形,故而喻浮陵虽知无力回天,却仍摘下了那道禁锢。感知到他的动作,一息尚存的云子一把抓住了喻浮陵的胳膊,嘴巴张了张,却露出半截已经断掉的舌根!

直到手臂上最后一丝力度消失,喻浮陵才继续完成自己的动作,这件事看似跟他无关,自己绝非热心肠,偶尔爱看热闹,但更喜清闲,奈何用脚趾头也猜得出对方逢此大难,与那时云所说的“地图”不无关系。

世人碌碌皆有所逐之物,他亦不能免俗。

将尸首草草寻了一处土坡掩盖,再跟随猫儿循着血迹找到陈府外时天色已亮,喻浮陵想查探,奈何日子不巧,前院人声早满,后院又大如迷宫,似有机关重重,有心躲了半天仍躲不过一个喷嚏,最后连时云的影子都没看见便仓皇逃出。

遇见那位姑娘时他大可点其哑穴,纵是为免打草惊蛇,也不该莫名其妙被三两句话说动离开,如今细想才恍然清明发现疑点。

而他竟不知自己是何时中招!

陈府果然有古怪。

为了今日寿宴,陈家早从宅邸所在街前约十尺处另起一牌楼,赴宴者皆从此进,两边各有仆下数人守门,只有确认安阳城人士身份后方能入宴。

而流水席就设在牌楼之后陈府之前的空地上,三排方桌依次排列,遥遥不见其尾,更有健仆端着盘碗不断进出,饭香几乎笼罩了半座城。

喻浮陵按着腹中饥肠,站在街前进退难舍,他行走江湖,多年漂泊在外,安阳城可当他的归处,却绝非故乡,跟着人群舔着脸皮讨饭倒无不可,就是不想万一被认出来再惹什么麻烦。

或者再从后院行那梁上之事?只是一想到那女子,喻浮陵的鼻子就开始发痒。

“喻大哥?”

喻浮陵回头:“你怎么会在此处?”

春牛牵着牛车一脸憨笑:“陈老爷派人来说要咱家的酒,昨日该送来的,结果下了一天的雨,也不知陈老爷会不会怪罪。”

又道:“喻大哥也是来吃席的?怪不得早起不见人,也太心急了。”

喻浮陵唯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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