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平日里看你闷不吭声，真是小看你了！”一下朝，赵诺便拉住了苏序，满脸笑意，连对苏序的语气都亲近了几分。
苏序无奈，“我若不反击，难不成任由他人给我泼黑水，背上不孝的名声？”
赵诺一笑，邀请道：“苏兄真性情！今日我请你吃酒，咱们不醉不归。”
苏序也知道赵诺为何高兴，这张常丞空出的职位，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赵诺头上，凭白无故得了好处，岂不让人高兴。
但苏序婉拒了，刚出了风头，得罪了人，他怕被人套麻袋。
和赵诺分开，还未出宫，萧籍的侍从梁贯追了出来。
“苏侯爷，陛下召见。”
大启历代帝王常居明德宫，萧籍也不例外。
“苏卿，快快入座。”
苏序刚稽首行礼，萧籍便迫不及待的招手。
“谢陛下。”苏序也嫌礼节繁琐，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秋税征收在即，我今日听卿之言，方知百姓艰难。”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做出这痛心疾首的表情竟然也不违和。
可这世上哪有真的爱民如子的帝王，不与民争利都算好的了！
“陛下心系百姓，是大启臣民之福。”不管真情假意，先夸为好。
“可惜朕还未亲政，能做的有限，朕准备下旨将十税一，改为十五税一。”萧籍叹气。
苏序暗暗点头，虽说田税就是改为三十税一也只是杯水车薪！毕竟田税只是赋税中的一部分，真正要命的是徭役，基础工程开渠修路还好，要是遇上皇家要修建一个大工程，那征发的民夫是寻常力役的数倍之多，而且徭役是不包吃的，民夫还得自带粮食，整个一花钱上班冤种！
所以历朝历代所谓的土地兼并，有时候是百姓主动将土地记到士绅名下，即使会上交土地产出的大半。因为士绅为了保障自己庄园的土地耕种不误农时，会出面庇佑佃户不参加徭庄园部曲由此而生。
而有人不参加徭役，那些没征够的民夫，便会在剩下的自耕农里重复征发，没缴纳足够的田税，又会被加诸到自耕农身上。
如此循环往复，最终税让庶民家破，役让百姓人亡！
但这些话，苏序不能说，因为他只有一个脑袋。
而且一个有意识去减轻百姓负担额皇帝已经够难得！
不管苏序自己心里怎么张，面上却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臣代百姓叩谢陛下。”
“唉！民生多艰，偏偏朝堂上尸位素餐者众多！今日更是故意诽谤刁难苏卿你，若非卿机警，后果不堪设想！”今日朝堂之上，萧籍还真为苏序捏了一把汗。
他继位仅仅三年，本该用心辅佐他的三位辅政大臣，有被权欲迷了眼的，有被李太后拉拢走的，就连他的老师也在权利斗争落败后，盯上了后位，意图将孙女推上后位。
今日燕王提出重建椒房宫，本意是试探他老师杜太傅的，没想到被萧太常顺水推舟，想以礼制除掉苏序，也不知萧太常怎么忽然要针对苏序，或许萧太常本意是在打压他这个皇帝的势力。
他可不是让苏序简简单单当个侯爷就完事的，更重要的还是想将苏序推入朝堂，为他办事的。
遭遇“匪徒”那次，苏序不仅勇猛果敢，更是机智绝伦，在都城戒严之下，乔装打扮，顺利将他送到杨家，避免了他一不小心再遇“匪徒”。
结果他舅舅迫不及待的将他安全回来的消息传出，让他和母亲错失了抓住“匪患”真相的机会，也不怪母亲每次提到亲族都恨铁不成钢！
萧籍沉吟片刻，又道：“如今朕颇受掣肘，不能为卿加官进爵。”
萧籍叹着气，又提到了本该为苏序加封的千户侯，被李太后联合袁丞相和御史中丞一同上奏，逼得他只能封给苏序一个荣誉称号。
错失一个千户侯，苏序当初也气得直骂街。后来冷静下来，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这个看中家世地位的时代，以庶民之身跻身侯爵之列，必然是会被排挤的，世家是不会允许有人打破规则的。
“张储那老匹夫，蠢笨愚钝，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萧籍说着，眼里流露出些许快意。他是天子，张常丞不过一臣子，却整日以“礼”规劝天子，如今张储成了弃子，当真是大快人心！
萧籍心情好，又拉着苏序说了许久推心置腹的话，才放苏序离开。
“你回来了！”
秦漠在家里待着，除了打扫打扫院子，修补修补门和凳子，颇有些无所事事之感。
过了午时，苏序还没回来，秦漠忍不住，便常常在门口张望，这一瞧见苏序的身影，不自觉的开口招呼。
习惯了一个人，突然有人在家等着的感觉挺奇妙的，苏序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怎么这么晚？”上朝一般卯时去，巳时归，这都未时了。
“陛下召见，便晚了些。”其实这对苏序来说并不晚，按以往习惯，他还得去典藏阁抄书，待到闭馆，也就是那些博士官们下班，他才会回来。
“回来便好，你的驴子它不吃草料，也不让我上药。”秦漠以前也得了一匹俊马，自认为有照顾马匹的经验，没想到连一头驴都搞不定。
驴花花脾气确实倔，除了苏序给喂料，陌生人不被撅一蹄子都算好的了。
“驴花花还不认识你，我来介绍介绍。”驴花花虽然脾气倔，但也极有灵性！
果然在苏序出手后，驴花花大方的凑近秦漠，闻了闻，然后干脆利落的赏了他一个喷嚏。
——
苏序尴尬的给秦漠绞帕子，“当初驴花花还差点把我衣服都嚼来吃了，以后它应该不会排斥你了。”
“但愿吧！”秦漠心里其实已经想过了一万种训驴的法子，此刻还是按捺下来了。
“明天我要回村，得去置办些东西，你要去瞧瞧吗？”这些东西本该早早买好，今日下朝就让驴花花拉着回去的，谁能想到这三天发生了这么些事。
苏序想拉着秦漠一同去，也是看秦漠似乎活蹦乱跳的，身上的伤对他没什么影响，出门就当散散心，别把事都憋在心里。
苏序准备买的是高粱，他种的那几亩地的高粱也该收获了，那点高粱太少了。
买高粱是为了酿酒，大启也有酒，但多是以谷物或者葡萄为原料酿造，是上层贵族的专享。
普通庶民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能享乐呢！
苏序想用高粱酿酒，一是因为高粱味道不佳不是庶民的主食，二是因为高粱好种植抗干旱，选取高粱作为经济作物无疑是最佳的。
初来大启朝时，苏序每天想的都是如何保住性命。撞大运被封侯后，管中窥豹，已是看到这个王朝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或许不是圣人，但也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苏序要买的高粱不是小数目，和商家约好明早送过去，两人又一同去了铁匠铺。
铁匠李石一见苏序，吓得火急火燎的蹿进屋里，假装自己不在。
“李大哥，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的。”苏序也是三两步堵到门口，“上次你说给我介绍一个好的匠人，我来问问。”
苏序自从有了钱，一口气在李石这儿订了五口锅，和不少农具，为了打这几口锅和农具，李石还被官府的人询问过，自此李石便不想接苏序的生意了。
大启朝如同以前的朝廷一样，同样实行盐铁官营制度，铁匠的信息都是官府记录在册的，百姓想要打铁，也得登记备案。
因为苏序对铁的需求量大于一般百姓，被怀疑假铁锅、农具之名以铸兵器，幸好苏序是个侯爷，用几个铁锅还算合理，此事虽不了了之了，但李石着实被那阵仗吓得不轻。
“那匠人就在万柳村，你且去找，我便不去了。”隔着门，李石答道。
“那匠人姓甚名谁啊？”苏序追问。
“便是姓万，名我也不知。”
铁匠依旧没开门，苏序无奈，谢过后，和秦漠相携离开。
此次来建安都城要办的事，基本办完，苏序指了指一旁的食肆，“咱们要不吃了再回去？”
秦漠摇头，好容易才逃离秦家，他不想过于招摇。
苏序确实误以为秦漠担忧钱财，干脆没给秦漠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人进了街边的食肆，“建安城几家食肆我都吃过，也就这家性价比高，你且尝尝！”
此时的苏序完全忘记了，他怕被套麻袋，而拒绝赵诺吃酒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赋税和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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