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就像是一个长辈，【等你再经历一些事，说不定就知道改造真正的意义了。】
系统这样回答，意思就是程轻舟刚刚理解的改造的意义是不正确、不完整的。
程轻舟把盘子里最后一个冰淇淋球塞到嘴里，一脸平淡下装着是深深的无措:“我真怕我在世界里待得时间长了，回家见到我爹妈都会脱口而出一句叔叔阿姨。”
系统说:【后勤部会淡化你穿越的记忆，加深你原有的生活记忆。】他乐观道，【你扮演这么多人，说不定回去以后直接成影帝了呢。】
程轻舟说系统想得美。
这时，门外被敲响了，程轻舟把盘子碟在一块递给来收盘子的艾米丽。
系统则是说:【还不到睡觉时间，你想听钢琴曲吗？】
程轻舟乐得眯起眼，连连说好。
坐在钢琴前，再一次看着自己的身体“任人摆布”，程轻舟仍旧感觉很神奇。
这回的钢琴曲，程轻舟一听就听出来了:“啊，是《天空之城》。”他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宫崎骏，最爱《天空之城》。当时看的时候恨不得钻进电视机把反派关起来。”
系统顺理成章地和程轻舟畅聊:“应该是很久之前了，我曾看过宫崎骏的动漫……那时虽然看不懂《千与千寻》，但梦想就是变得像白龙一样厉害，就可以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
程轻舟没想到系统小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梦想，说:“好吧，我看《千与千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绝对不能搬家，不然爹妈就会因为贪吃变成猪。”
系统闻言竟然笑了出来，这是程轻舟第一次听见系统的笑声，即使系统的声音是听起来不近人情的电子音，但程轻舟还是轻易的在那稍显冰冷的电子音里感受到了他的开怀。
程轻舟挺不好意思地:“你笑什么，你没这样想过吗？”
系统却说:【没有。其实你不用怕，总有人的梦想是变成白龙，保护去到异世、失去父母依靠的你们。】
程轻舟闻言愣了下，在心里回道:就像你一样吗？
他忍不住想到，长大后作为协调者的系统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也算是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呢？
他变成了白龙一样的人，就像白龙帮助千寻一样帮助他们，给予安抚和鼓励，待在他身边总是很安心。
程轻舟开玩笑似地说:“既如此，变成猪的爹妈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系统“嗯”了声。
程轻舟听着耳边舒缓的音乐，好像也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想，怪不得协调者和改造者多半都会结为夫妻，在陌生的异世界，不离不弃的关系、值得信任的对方，双方当然很容易产生情愫。
要他是个女的，这时候已经喜欢上系统了吧。
程轻舟忽然想留下什么:“系统，你教我《平衡》吧。”
【嗯？】“程轻舟”正在弹钢琴的手停了。
【你要学？】
程轻舟点点头说:“嗯，其实我会弹钢琴……现在应该只会一点，毕竟很多年没弹了。”
系统有些惊讶。
程轻舟想到什么，笑笑说:“我小时候钢琴弹得还不错，但十六还是十七岁那年摔了一跤，手受伤，就没再弹了。”
系统连停顿都没有，他只是无比自然地说:【《平衡》不难学。不过，那个人教我时还顺带说了一个故事——说来奇怪，我连何时学会何人教我这曲子都忘了，唯独记得这个故事。】
程轻舟一边听着《平衡》，一边听着系统讲述他记得的故事。
偏僻的山村里，住着一个少年。他纯真无邪，善良美好，甚至做任何事都以他人为出发点，干净得就像天边的白云。
村子建立在竹山脚下，少年没事就喜欢往竹山里跑。上天喜爱他，于是让他在竹林里遇见下凡寻找契机的仙人。
仙人慈爱，仿佛一个长辈，他教少年识字读书，给少年讲奇闻异事，几乎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少年。
谁知少年的身份不简单，他是皇子，还是前朝皇子。顺理成章的，他要夺回王位。
仙人什么反对的话都没说，只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少年以为仙人会不让他去，没想到仙人同意了，对此很诧异——
系统道:【至今我仍记得那句话，教我弹琴的人说出这话时似乎是个陷入沉思的模样。】
程轻舟脑海里就开始想象系统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
仙人的话由系统嘴里说出，【每个人身上都有缘。缘分到，就去了了。缘分了了，自然尽了。尽了，就离开了。】
相逢相知、生离死别不过缘起缘灭而已。
少年离开了小山村，复兴王朝大业。由少年至青年，他年复一年的筹谋着，却仍旧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那王朝气已绝，哪里是可以再度复兴的呢？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山村，可下凡历劫的仙人已经得了感悟，自然身死回了天上。
于是青年开始修炼，只为登天寻人。他成功了，但仙人却也不在天上。
“然后呢？”程轻舟问。
系统说:【然后？还能有什么然后？】
程轻舟:“……那人发现仙人不在，没想想有什么法子找到仙人？”
系统很无情:【他先丢下竹林选择尘世，总不能这么猖狂得，想找仙人就找到了。他应该接受一些惩罚。】
程轻舟总结道:“这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系统认同他的话:【但我却认为，仙人的话很有道理。】
程轻舟叹了口气:“我还是听不明白。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总结一个系统语录，以防我忘记。”
系统有些不解:【忘了又有什么关系？】
程轻舟却说:“系统，我俩长期合作怎么样？”
系统拒绝了:【我好像没和你说过，作为协调者，我的身份有些不一样。我不能长期绑定，因为我还要等那个孩子的出现。所以才会出现在随机转盘里。】
程轻舟听着他说“那个孩子”时柔和的语气，心里有点怪怪的，说:“那孩子几岁了，还要你照顾。”
系统很温和:【说不定几百岁了呢。】
程轻舟:“……巨婴啊，他比你还大，你还叫他孩子？”
系统没说恐怕自己比他还大，只是说:【你试试吧。】然后解除对程轻舟身体的接管。
程轻舟垂眼看着熟悉的钢琴，按下去的一刹那，灵魂都产生震颤。他已经许多年没碰过钢琴，自那次车祸，再没进过琴房。
琴房的门关闭着，对钢琴的记忆也被锁在了那个房间。
他少时的记忆便理所当然的模糊不清。恍惚间，他似乎也曾这样弹过钢琴，给一个人听。
一曲缓慢到断断续续的《平衡》弹奏完，程轻舟久久不能回神。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呼唤出一个名字，抬起眼时，却又那么茫然。
系统弹奏的《平衡》柔和轻缓，带着安抚一切不平的意味。程轻舟弹出来的《平衡》，却是那样恍惚的悲伤，好像在记起，好像没有什么可回忆。
他看着眼前的琴键不知在想些什么:“明天再继续学吧。”
系统应声:【好。】——他在想程轻舟在那首曲子里展现出的东西。音乐所表达的情感，总是很真实。
程轻舟洗漱完，本要上床睡觉，谁知系统说:【何处有记日记的习惯，你得把日记写了。】
程轻舟只好任劳任怨的起来翻出何处的日记本。
他严肃地问:“我现在看的是‘我自己’的日记，不犯法吧？”
系统带着笑说:【嗯，不犯法。看吧。】
程轻舟就心安理得地翻起何处的日记，并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只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何处为人，更好的工作，是正当行为。
何处的日记本有三本，都是一个模样，十分厚实，全都摆放在书柜里，很不起眼。
日记本的样式也和何处生活起居室一样色彩单调，封面也是毫无新意的黑色，右下角倒是有暗纹，一只老式烟斗，冒着烟。
随着日记的翻开，程轻舟也见识到了一个少年的成长。
何处的日记断断续续的，他并不会天天都记，只会在遇到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时写一写。
从少年时期开始，何处的日记一个巨大转折点是2133年的5月11日。
和以往篇幅居中的日记不一样，2133.5.11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就像是不掺杂感情的记录。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不喜欢我，仿佛人们看见与自己相似之人不会愉快一般，原来我不是哥哥的弟弟。”
这句话写得颠三倒四，其中意思有待商榷，但从这天之后，在日记里何处对何故的称呼不再是“哥哥”，而变成了不冷不淡的“何故”。
随着这一变化而来的，是日记里对何故的记录逐渐减少，到最后，已经看不见何故的影子。
何处的语言越来越简练，不再像从前那样口水话一大堆，趣事的记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踪影，这本日记到后来已经变成了何处的学术报告，一点人味都无。
即使是学术报告，也写得冷漠无趣，全是平铺直叙，他本人的变态因子倒是没在日记里展露一分。
程轻舟看完，没有延续何处之前的风格，而是直接按自己写日记的方式来写。
2140年3月2日。雨。
今日我捕获人鱼，与它相遇在第一天。它的确很美——和传说中一样的美。
当然，美丽与危险成正比，它拥有着不可思议的魅惑术，令人胆寒。——人鱼竟然会让人对它产生爱。我得克制着点自己，要是像那些人一样爱上人鱼可就糟糕了。
系统看着程轻舟写日记，说:【你在人鱼身上感到爱了？】
程轻舟半死不活地说:“是啊，何故没感到爱，我倒是差点爱上人鱼了。”
“还好我没女朋友，要不然我这出去一趟岂不是精神出轨了么……”他嘀嘀咕咕道。
系统突然唤了他一声:【程轻舟。】
空气中的沉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
他很快反应过来系统的意思，微微勾唇，那张俊雅的脸上出现一丝狡黠，显得格格不入之余，还有些吸引人。
这不仅是出自程轻舟之口的猜想，也是系统的心里话，“……何故会在人鱼身上，感到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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